「為官之人,總要懂些市井之事。」他鬆開裴姜的手,從袖中取出一支火摺子。
密道曲折幽深,蔣昊之邊走邊解釋:「這是波斯商隊用的密道。」
「那金步搖到底有什麼秘密?」她突然問道。
蔣昊之的腳步頓了頓,火光照亮他抿緊的唇角。
「有些東西,知道太多未必是好事。」他低聲道。
他們一路走到盡頭,爬出一口枯井,身處的是一處廢置宅邸。
此時外頭也有金吾衛的聲音,「別出聲。」蔣昊之的呼吸拂過她耳畔。
她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味,混合著方才龍涎香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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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報告留守大人,並無可疑人員。」
留守衛離開後,崔雲舟站在當鋪門外看了一眼那金蟬招牌。
「大人,兇徒說不定早已離開此地了。」
雷萬然收到通知的時候,正抱著自家媳婦在床上睡覺,東宮有宮女被殺,兇徒逃至鬼市的消息讓他顧不得穿戴整齊,連忙帶著人馬來鬼市搜查。
「東宮可有什麼物品丟失?」崔雲舟盯著衣衫不整的雷萬然,皺起眉頭。
雷萬然整理了一下衣襟,「並無,兇徒武藝高強,但被禁軍弩箭所傷,除非有人接應,不然...」
「簡單偷東西怎麼會偷到東宮去,前有度支司庫房失竊,後有東宮宮女被殺,你我都得打醒精神了。」崔雲舟拍了拍他的肩膀,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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數日後,東宮失竊的消息傳遍坊間,版本不一,最廣為流傳的便是有宮女私通賊人,分贓不勻被殺。
至於失竊的是何物,也有數個版本,有說是東宮太子的私章,有說是皇后的手帕,還有說是皇后的首飾盒。
平康坊作為最魚龍混雜之地,金吾衛、留守衛等每日都盤查得十分嚴格。
索多帶著幾壇葡萄酒去送貨都被盤查半天,回來忍不住抱怨道:「既然東宮出事,那便是皇朝治安出了問題,來折騰我們這些老百姓又何用。」
裴姜正替香爐換香,笑著說道:「你也說我們這些老百姓,那肯定是微不足道的。」
就在這時,崔雲舟身穿官服,出現在了酒肆門外。
「崔留守,請進!」胡姬史那正在門前灑掃,連忙招呼崔雲舟入內。
「打擾了。」他走入酒肆,發現香爐散發的氣味已於那日全然不同,暗暗一笑。
「崔留守,請坐!」裴姜笑著上前招呼,示意史那去端酒。
「不必,本官當值不喝酒,只是恰巧路經此地來打個招呼。」崔雲舟看著裴姜,居然微微一笑。
第7章 :殘夢
自從上回崔雲舟突然造訪,簡單聊了幾句後,裴姜的酒肆又恢復了往常,她手下的暗衛匯報所得,起碼留守署的暗探都撤走了。
她不知道崔雲舟打的什麼主意,她只知道這個外表冷酷的留守大人,猜不透。
更漏指向子時三刻,長安城的夜雨正敲打著窗欞。
裴姜攥緊汗濕的衾被,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自從養父離世,這個噩夢如同附骨之疽,總在下雨時找上門來——滂沱雨幕中朱門轟然洞開,血水順著青磚漫過繡鞋,廊下懸掛的琉璃燈映出滿地橫陳的屍首。
她看見自己跌坐在迴廊轉角,十幅月華裙浸透了親眷的血,而那個戴著鎏金面具的人俯身抱起她時,衣擺翻湧出暗繡的金蟬紋路。
她猛地撐起身子,銅鏡中映出一張蒼白的臉。冷汗順著蝴蝶骨滑進絹衣。
她想起鬼市當鋪老闆給的那枚印有金蟬圖案的銅錢,那當鋪的招牌上也印有金蟬。
她覺得那間當鋪,想必與她身世有所關聯,何況那老闆也認出金步搖。
窗外雨聲驟密,她聽見索多的腳步聲停在廊下。
「姜娘,你沒事吧?」索多明顯是聽到裴姜屋裡的動靜。
「沒事,做噩夢而已...」裴姜輕聲應道,索多這才鬆了口氣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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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時的雨簾中,崔府玄色門楣下閃過一線冷光。
崔雲山勒住韁繩時,纏著金絲的牛皮馬鞭已結滿冰凌。
這道自清河郡疾馳三百里而來的身影,此刻像一柄插進長安夜雨的陌刀。
濕透的紫袍下肩骨嶙峋如刃,玄色幞頭壓著幾縷銀絲,倒襯得那道橫貫眉骨的舊疤愈發猙獰。
「郎君歸矣!」
門房舉著琉璃燈迎出來,火光躍上他凝著雨珠的下頜。
崔雲山抬手卸去沾滿泥濘的墨灰大氅,露出內里暗繡金蟬紋的硃砂中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