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青茫然眨眼:「那要說什麼?」
袁頌又好氣又好笑,從未想到有一日自己竟要這樣坑蒙拐騙地從意中人口中套出自己想聽的話。
然而他同她說話的語氣卻仍是循循善誘的溫柔,像教稚童:「哄人的話不會講?」
袁頌的手指靈活而修長。
因著左手多年學習搭箭拉弓弦,食指和無名指指腹的薄繭也更為明顯,擠開她身體時,粗糙地刮過蚌肉一樣的皮膚,差點讓她站不穩。
阿青將腦袋靠在他胸口,一邊抽抽地換氣,一邊不恥下問:「要怎麼哄人?」
「你好歹要說,你這裡有我……」袁頌眼睫輕顫,漫不經心地將右手溫熱的掌心隔著她濕透的裡衣貼在她胸口,感受著掌中拱起的弧度,低喃語聲,「你捨不得殺我,更捨不得我死。」
「……」
袁頌似乎並不指望從她口中聽到自己想聽的話,以至於阿青還沒來得及想不明白倘若他不顧她的意願偷走她的羽衣,自己是否真的會對他痛下殺手,她的三魂六魄已經被他的手指攪得暈頭轉向。
天頂的月光稀薄,山外有乾淨的蟲鳴鳥叫。
洞窟頂部有泉水滲下來,沿著石壁滑落,懸在鐘乳石上的末端,水滴將墜未墜,直到很輕很輕的一聲,就像小貓被人逗弄似地踩住尾巴發出叫聲一樣,水珠像被聲音驚擾,「啪嗒」一聲就融進了暗河裡。
阿青太久沒開葷,光是一碟小菜已經吃得她眼冒金星、氣喘吁吁——
感覺雙修了,但實際上,壓根還沒到雙修那一環。
畢竟袁頌手上的技巧很足,足到她甚至懷疑,自己現在這樣到底還有沒有力氣能囫圇吞下袁頌的主菜。
「阿青,你的羽衣呢?」
袁頌笑著將指尖的污漬擦到她的羽衣上,手落到她胸口,又低下頭吻她。
阿青順著烙印在皮膚上的麻癢,掀起眼皮去找他留下的痕跡。
氤氤氳氳的視線落在自己胸口,除了繞在袁頌右手腕上的那一節淡粉色的軟紗帶以外,她都不知自己是什麼時候不著寸縷的。
她也不曉得自己是信任袁頌不會亂來,還是純粹被他弄得丟盔卸甲、找不著北,以至於對羽衣的去向也這樣不設防。
袁頌托起她的腰,將她放在近岸一塊浮出水面的礁石上,而後拂開黏在她臉上的濕發,他眼中目光灼人,微涼的月色落進他眼底也能燒出火星:「怎麼一直看著我不說話?」
「為什麼不能看?」
阿青下意識勾了一下纏在他腕上的羽衣紗帶,在到底是先拿回衣裳還是先辦正事兩個選項之間來回橫跳。
然而餘光不經意間落在他腰下。
近岸的水位偏淺,又有月光,她當然看得再清楚不過。
阿青在心裡默默地發出了一聲沒見過世面的感慨,然後當即決定——
今晚就算丟了衣裳,她也絕不浪費一口糧食!
袁頌假裝沒有看懂她目光里直白的邀請,只是慢悠悠地一邊親她,一邊在她身上逗她:「畢竟,你看久了,保不齊就會讓我生出一些不該有的妄念。」
凡人的妄念左不過七情六慾、功名利祿,法力通天的神仙也的確可以替凡人達成心愿。
然而天道恆常,為了維護人間秩序,同樣會限制神仙為所欲為——天道會根據被篡改的凡人命格對世間規律帶來的影響,對妄為的神仙釋放出相應的懲罰。
雖說不至於灰飛煙滅,但叫神仙被天雷打得皮開肉綻、奄奄一息還是極有可能的。
所以,如果袁頌真有什麼想要卻得不到的東西——
阿青露出一點點難辦的表情:「什麼妄念?」
「讓我既想藏起你的羽衣,又不想你殺我。」
阿青驚呼:「這怎麼可能!」
暗河的洞穴里無光,僅有天頂漏下來的一縷月光,落在袁頌眼睛裡。
男人的眼睛一下子變得很暗,漆黑的瞳孔像是盛了千言萬語,但偏偏又一個字不說,半響,他才垂下眼帘,釋然地哼笑了聲,說:「我當然知道,還用你說?」
阿青鬆了口氣,正要誇他聰明,卻忽然被他一聲「所以——」又給釣得雲裡霧裡。
他笑著解開了腕上的絲帶,覆在她的眼睛上,吻著她的耳朵,輕輕嘆道:「所以,在你答應之前,不准隨便亂看。」
突如其來的黑暗讓阿青沒來由的心慌不安,伸手想扯開眼睛上的絲帶時,卻被他扣緊了雙手,按在了石壁上。
目不能視物里,掙扎也是一種本能。
然而水下的足踝不經意擦到他身體,她又一下子安靜下來。
後腰被一寸暖熾到發燙的掌心托起來的時候,浮上阿青腦海的,卻是袁頌剛才抿唇微笑時,那一粒落在他唇角的、顏色淺得幾乎看不見的痣。
暗河的月色浸潤涼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