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著望不見的山壁轉角後依舊有路。
下一刻,蕭芫的手被李晁握住,猛然向上抬起,一隻弩箭在他的控制下朝天射出。
只是須臾,女人悽厲的慘叫聲傳來。
這隻箭,竟然躲過重重黑衣人,正中李岑熙。
僅僅只是聽聲辨位,竟恐怖如斯。
可與此同時,他們一行人也到了山路盡頭。
蕭芫被李晁護在身體與山壁之間,可哪怕如此,她也控制不住自己腳步的踉蹌,眼前是連成一片的花白,心跳重得仿佛隨時會頂破胸膛。
袖弩,已再抬不起來了。
「前面……有路嗎?」
她不知道他有沒有聽清,因為連她自己,也聽不清自己說的話。
「有。」
一個字,低沉、有力,帶來希望。
蕭芫好像憑空又生了很多力氣,手使勁抓著山壁,跟上步伐。
可就在他們轉過去的那一剎那,蕭芫捕捉到了一個極細微的聲音。
血脈驟涼,失聲喊道:「小心——」
可已經晚了。
極沉悶的一聲,是利器沒入了人的身軀。
蕭芫渾身隨之一抖,眼眸睜大,顫聲去觸眼前的人。
「李晁……」
灼燙的血染紅了手,他的身體順著箭矢的勁力倒下,蕭芫不顧一切抱住他,緊得指尖的血不斷往下流。
「蕭芫,鬆手……鬆手!」
他嚴厲近乎命令,去扯她的手,蕭芫哭著搖頭,迭聲喊著不要,恐懼到極致。
李晁的力氣比蕭芫不知大上多少,可這個時候,他卻用盡全力都沒拽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她和他一起跌下去。
山壁拐角處的小路極窄,只夠一人側身而過,原本想著,只要過去,守住此處,黑衣人便無法越過,至多堅持半炷香,援軍定能趕到。
可現在,也正因這樣的地形,李晁和蕭芫正處在視野盲區,能看到並出手的只有前後緊挨著的兩個人,但他們皆背對著,一人在探前路,一人在擋後方的箭矢,發現要出手時,已經來不及了。
沒人料到,空曠的崖壁外,還能飛來這般厲害的冷箭。
這個距離,便是兵部最厲害的攻城巨弩,也遠遠不夠。
極窄的山路外,並非直上直下的陡峭懸崖,而是稍險的斜坡,林密草深,人跌下去,頃刻便沒入其中,再望不見。
李晁竭盡全力將蕭芫護在懷中,也將自己蜷起,沉悶的撞擊聲不斷,箭被撞斷、錯位,李晁喉嚨里壓抑不住悶哼,意識越來越模糊。
蕭芫聽到連綿不斷的風聲,感覺到有鋒利的草葉割破肌膚,而他的血一直在流,連她的衣裳也濕透了。
他抱得好緊,她想動一下手都絲毫不能。
無止境地向下跌落。
宣碧山怎麼,還有這麼深的地方……
天旋地轉,卻因是在他的懷中,蕭芫漸漸地,從懼怕里感受到一絲……玉石俱焚的安穩。
抱他的手不顧一切,死死收緊。
哪怕是死亡,她也永遠不要鬆開他。
本就混沌的腦海,已經到極限的身軀,在接下來的一次猛烈撞擊下,終於,墜入黑暗。
來不及反抗,亦無從反抗。
甚至不能稱之為黑暗,更像是虛無,像被時光拋棄。
因為再有意識時,她覺得只過了一眨眼,可望見的,卻是皎潔的明月和漫天的星子。
李晁……
李晁呢?
心重重一跳,想撐起身子,卻剛有動作,就因為猝不及防的痛跌了回去。
分不清是哪裡,好像身體的每一寸,從皮膚到五臟六腑,都在痛。
蕭芫卻全然顧不上,掙扎著翻過身,然後用手肘撐著,一點一點地往前爬。
李晁,李晁……
你在哪兒啊,李晁……
眼淚控制不住地往下掉,卻不敢喚他的名字,她害怕那些黑衣人會跟著下來,就在附近找他們。
在蕭芫心生絕望,覺得自己找錯方向的時候,終於看到了一抹衣角。
墨染燙金,上面是龍尾的形狀。
是他!
蕭芫喜極而泣,扒開身前的草撲過去。
可就在這一剎那,一道尖細的聲音乍然響起,就在不遠處。
「什麼聲音?」
蕭芫渾身一顫,死死捂住嘴,屏住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