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天地徹底暗了,華燈宛若點點冥火,漂浮在視線盡頭。
月上中天。
御書房裡,李晁沒有點燈,陷在龍首圈椅里,脊樑無聲無息彎曲,深深埋首。
回來時無意間聽到的內侍交談聲,來來回回在耳邊滾過。
他們說,他常用的繡帕都舊了,她已許久不曾給他送新的了。
還說,以前御前送到頤華殿的東西總有回禮,可是近兩月,連簡簡單單的一份點心也沒有,更別說親自繡的帕子了。
與他爭執時,她哭著指責他,說她本就不稀罕,寧願從一開始他便不曾管過她。
李晁喉間哽住,昏暗的光線里,眼角緊繃似弦,額邊青筋暴出。
他想起了春日賞花宴,言曹提到鍾平邑是多麼受女娘歡迎,他那時不屑一顧,覺得自己從不需去想什麼如何招人喜歡。
可後來,她與鍾平邑在御書房前寒暄的畫面,卻總是時不時浮現。
一日一日,他與她走近,牽手,三生石前允諾來世,姻緣樹下,她許下白頭偕老,他也想護她一生平安喜樂。
腦海中,一面是深深吻她時情不自禁的失控,一面是母后冷冷的語調,道他若照顧不好她,自然有的是人可以。
彼此撕扯著,像是要撕出淋漓的鮮血。
東珠瓔珞潦草堆在御案上,被粘稠的黑暗包裹,再不見華光。
.
……
「不,不要……姑母……」
「瓔珞……」
「娘子,娘子?」
「娘子,快醒醒。」
蕭芫驟然睜開眼,冷汗布滿面頰,鬢髮濕冷貼在額角。
「娘子,沒事,沒事的,夢都是反的。」
蕭芫坐起身,不穩地喘著氣,怔怔看著床幔,淚成串從眼角流下。
漆陶看得也要哭了,緊緊抓著娘子的手,「娘子……」
「漆陶,」蕭芫閉了閉眼,「備水。」
漆陶連連點頭,起身到了屏風,有宮女上前稟報了什麼,又折了回來。
蕭芫聽到她說:「娘子,御前來人,道蕭夫人與蕭若娘子已經隨蕭相入了宮,現下蕭相在御書房,夫人攜女已去往了慈寧宮。」
蕭芫頷首,嗯了一聲。
漆陶心底止不住地擔憂,想讓娘子別見了,可她知道,娘子不會答應的。
沐浴更衣,梳洗著妝,今日的每一步,蕭芫都進行得格外鄭重。
最後落落大方立於銅鏡前、唇邊噙起張揚明媚的笑容時,漆陶亦忍不住展顏。
娘子還是她熟悉的娘子,是滿京城裡,最矜貴又肆意的女娘。
同樣,也是最貌美的女娘。
略施粉黛,珍珠面靨與花鈿正正貼好,墨池的香雲紗襦裙為底,絳紅緙絲長衫在外,鴛鴦瑞花暗紋泛著淺淺的金光,伴著金絲的通袖雲肩紋,極盡雍華。
八寶攢珠髻恰如其分,步搖長長垂委,行進間微微晃動,端的是搖曳生姿。
丹屏眼睛又住在蕭芫身上拿不下來了,「漆陶阿姊,我覺得今日娘子這一身,比當時春日賞花宴時都要好看。」
漆陶自豪道:「娘子好看的時候多著呢,盛裝時你才見過幾回。」
「快好好走,前頭便到了慈寧宮了。」
跨入宮門,一抬頭,蕭芫的笑意頓時冷了下來。
丹屏看見眼中冒火,「這個蕭若,她這是在做什麼?」
說著就要衝上去,漆陶一把拉住她,低聲道:「聖上跟前,莫要放肆。」
不遠處的陛階前,蕭若一副柔弱模樣,扭扭捏捏在李晁跟前說著什麼,越說離得越近。
蕭芫想都沒想,直直朝那邊走過去。
在李晁後退一步的同時,親密挽上了他的胳膊。
未看蕭若一眼,只對李晁笑道:「陛下御書房那邊忙完了?」
一剎,李晁有些受寵若驚,連著半邊身子都緊繃,目光捨不得從她的笑顏上挪開。
點頭回應:「嗯,今日早些。」
前幾日不歡而散後,他想過無數回下一次碰面時該是怎樣的場景,沒有一回是如現在這般,她主動挽上他,笑語相向,開口便是關心。
叫心神耐不住地飄飄然。
蕭芫這才將目光移到對面,挑剔地上下打量一番,幾乎是明目張胆地道:「這麼早就來了啊,嗯,瞧著身子是大好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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