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未曾擁有,就不害怕失去。
如今棒棒糖在手,佑寧思緒百轉千回,終是一笑,將之揣進防曬衣口袋裡。
「還在找,幸好工期不趕,慢慢找也來得及。」佑寧回答道。
綠化景觀,要配合島上配套基礎建設才行,道路交通、管線架設先行,綠化跟進,雙方要配合、要協調,基建得為規劃好的綠化地帶預留空間,自顧自是行不通的。
一方鋪設架建完畢,另一方又掘開來,如此往復,勞民傷財不說,還事倍功半,效率低下。
操愛國朝正在接受記者採訪的區長揚揚下巴,「要不你去訴訴苦?」
會哭的孩子有奶吃不是?
佑寧駭笑,「訴苦有什麼用處?人家只會覺得我們能力不足。」
坊間等著看他們笑話的大有人在,頭一個就是前師公洪某人。
操愛國爆了句粗口。
佑寧安撫地拍拍他肩膀,「我們這一行,不都是沒有困難製造困難都要上的麼?」
操愛國哈哈大笑,「林佑寧,這一行我牆都不扶,就服你一個!」
前年有客戶心血來潮,將好好的花圃整個推了,造智能玻璃花房,舍以色列專利的滴灌系統,改用雨林生態噴淋系統,將原本的花園硬生生改造成大型室內熱帶雨林,所有管線設備都要重新鋪設排架,工程之浩大,令人頭禿。
但林佑寧硬生生將工程做下來了,還獲得一致好評,引起一股打造熱帶雨林景觀的熱潮。
佑寧半垂了睫,那首「What doesn’t kill you makes you stronger」的旋律在腦海里響起,她輕笑,抬腳走出工棚廊下的陰影,招呼操愛國,「走,我們去找陶工再磨磨細節。」
東島項目場地複雜,內容繁多,基建與綠化施工交叉進行,與基建方做好妥善協調是必要工作。
動工儀式的場面功夫已經完成,接下來是實打實的硬仗了。
秦昶在浦江晚間新聞里看見佑寧的臉在鏡頭中一閃而過。
前排是各方領導,後排則是施工方大大小小的項目經理、設計師、工程師,佑寧躋身其中,面孔年輕,眼神明亮,身姿挺拔,很難不吸引他的注意。
自蔡師兄的設計與雕塑工作室一別,兩人又有一月未見,秦昶不是不想念佑寧的,可他也明白,佑寧不是耽於情愛而放棄工作與自我的性格,因而只遙遙關注她的工作進展。
坐在工棚里吃瓜的小黑覺察到他忽而停下了動作,也抬起頭來,往懸在臨時板房中的電視睇了一眼,恰巧看見播至尾聲的新片區東島項目動工儀式的新聞,以及被納入鏡頭的佑寧,「喲嗬」一嗓子,「靈靈姐上新聞啦!很上鏡嘛!」
隨後轉頭朝秦昶獻計,「哥,打電話給靈靈姐啊!多好的機會!就說你在新聞里看見她,順便問問工程進度,關心一下她的問題可有解決辦法了?」
工作室一班夥計如今都曉得老闆對陳靜工作室的林佑寧一見鍾情,萬年鐵樹開花,捧著一顆噠噠滾、火火燙的真心不知如何表達。
夥計們大多都是年輕人,與老闆之間一向也沒大沒小慣了,紛紛獻計獻策,慫恿秦昶鮮花、請吃飯都是基操,建議包下整座遊樂場然後在午夜十二點摩天輪旋轉到至高點時告白的進階版、去陳靜工作室當眾單膝下跪送鑽戒示愛的令人窒息的終極版都教秦昶啼笑皆非,一一否決。
在他心裡,喜歡佑寧,是很私人的事情,哪怕情愫在胸臆間累積疊加激盪到將要火山噴發般爆發,也無意拿出來與人分享。
他沒有向喜歡的女生表白的經驗,但本能地認為不該給佑寧的工作生活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帶去長久難以消弭的尷尬。
不過,打電話總是可以的。
秦昶站起身,走出工棚,找了一塊還未吊裝到位的景觀石,倚石而坐,給佑寧打電話。
電話很快接通,後頭背景音嘈雜,聽起來她正在工地。
「在忙?方不方便講話?」秦昶問。
佑寧大概稍微走遠了些,背景中的雜音輕了少許,「忙到六親不認,接個電話讓我緩一緩也好。」
她聲音聽起來有些沙啞,很疲憊的樣子。
秦昶那些「你好嗎?棘手問題都解決了嗎」的關心在這一刻悉數咽了回去,他不想再增加她的心理負擔,只揀了輕鬆的話題同佑寧說,「有好消息同你分享——」
「我現在亟需好消息提振精神!」那頭佑寧聲音啞啞地笑起來。
「三位教授對於浙里北山開發環評的意見受到高度重視,當地派專家組成聯合調查小組,與三位教授一道對北山的植被進行了一次地毯式的清點研究,確認珍稀植物種類十餘種,瀕危樹種一種,具有高度研究價值植物近百種。」秦昶語氣中帶著些許慶幸,「本著綠水青山才是金山銀山的宗旨,北山開發項目被緊急叫停,環境保護與動植物保護會予以跟進。你的發現拯救了一座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