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雙手抱於胸前,快步靠近火堆。
顧卓背對而坐,姿態閒散地朝火堆里添著木柴,長發散開了,發間隱約間瞧見一抹鵝黃。
再近些,只見顧卓脫掉了外袍,露出裡面灰色的中衣,穿得規矩,遮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修長的脖頸,再往上那張俊美的臉上繫著根鵝黃色髮帶,遮住了那雙溫柔瀲灩的眼。
他瞧不見?
這麼君子?
白知微一愣,頓時膽子大起來了。
「嗯?」她伸手在顧卓眼前晃了晃,手卻被準確無誤抓住了。
白知微慌忙後退一步,驚道:「啊——行川,你、你看得見。」
顧卓無奈地嘆了口氣:「別鬧看不見,會有光影,你一動便有風聲。」
「哦。」白知微退後一步,乖乖地坐在他旁邊,烤火取暖,歇了好一會,說話才利索,「也不知道施蓉兒她們在哪了?出來了沒?」
顧卓寬慰道:「應當沒事,施蓉兒比我們更熟悉地形,且方才上岸時,我發現地面上有水跡,有人先行離開了,別擔心了。」
「哦——那就好。」白知微擰著眉,出來後先走,倒是符合施蓉兒利落的性格,她妹妹還病著,她斷斷不會留在這冒險。
白知微抬起頭,小心翼翼道:「行川,我們進去後,便有人在洞口放火,我懷疑有人識破了你的身份,想加害你,留在這裡太危險了,若是被想要害你之人發現……這裡就我們兩個人,若是來了追兵……我們還是先走吧。」
「這裡不容易被發現,先將衣服烤乾,你風寒才好,若是一病,又是半個月,今夜本就不該答應帶你出來。」顧卓勿自往火堆里添著柴火,瞧著模樣並未將追兵之事放在心上。
此處地勢最低,茂密的樹林遮擋了蹤跡,有心人若是往下仔細瞧,還是能發現他們。
白知微望著荒山上的幾處火勢,不知多少人葬身火海,幽幽嘆了口氣。
「知微在擔心三極殿中人?」顧卓眼上覆著髮帶,臉側向了另外一側。
白知微只能瞧見他的側臉,鼻樑挺直,下頜線清晰優美,唇色紅潤,喉結說話間滾動。
他明明並未瞧見她,為何知道她在看三極殿?
「想救他們?」明明還是一貫溫柔的語調,白知微明顯察覺他的冷意。
白知微搖搖頭,想起顧卓現在看不見,道:「如果有能力,我倒是想救一救,只可惜我們現在自身難保,比之那些三極殿的亡命之徒,我更想我們倆好好活著。」
顧卓輕笑了一聲:「我們?」
火堆前烤了一個時辰,衣服終於幹了,她長長呼出口氣,總算能見人了。
體力也恢復了不少,只剩下恐懼後的疲憊。
「有人來了。」顧卓面朝著前方,她只能瞧見他抿直的嘴角,「把外袍穿上。」
「我穿著的呀。」白知微一愣,她明明穿戴整齊了,就連頭髮都挽成了簡單的樣式,她還未動作,手上便被塞了件灰袍,正是顧卓方才晾在一旁的那件。
這下白知微算明白了,這件道袍在她的眼裡不算什麼,但在顧卓眼裡實在是有礙觀瞻,他這是嫌她穿這件道袍暴露有辱斯文。
她急忙將灰袍往身上套,蓋住這件道袍。
顧卓比她高了大半個頭,他的衣服太長太大,她只得在腰間多系了幾個結扣,袖子被顧卓撕掉了一些,她將袖子卷好,露出裡面的輕紗道袍,下擺則拖延在地上。
待到她穿好一切,顧卓才慢條斯理地解開眼上的髮帶。
他的外袍太大,越發顯得她腰肢纖細,露出的手臂纖長,灰袍老老實實穿好,只露出細長的脖頸,小巧的下巴。
她和他相識這一月余,不是在逃難,就是在逃難的路上。
難怪會瘦,只要過些時日離開了建鄴,日子大約會好過些吧,她會願意和他走嗎?
「知微喜歡建鄴?」顧卓熟練地將髮帶收進懷裡。
白知微點了點頭又搖搖頭,老實道:「建鄴比之衢州,的確繁華些,生活在這裡確實熱鬧有趣,天子腳下,到處都是大官……」
顧卓輕笑一聲:「你怕得罪不起?」
「聰明。」白知微背著手走到顧卓身旁,笑嘻嘻地瞧著他,「若是讓我選,我便選個富饒、商貿發達的地方,那裡什麼好吃的、好玩的都有,還不用拘束我的言行。
天晴了,我就去爬山曬太陽,起風了,我便放紙鳶,下雨了,我就躲在廊下聽雨,若是那裡能下雪便更好了,我要在院子裡堆幾個大雪人。」
白知微雙手環抱在前:「就這麼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