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可想說的話剛到嘴邊,卻又卡在了喉嚨里,看著裴瑄已經重新垂默下的眉眼,看著他臉上至始至終就沒有顯露出半點久未見親人的情緒,仿佛他真的早已與裴府斷了個徹底,不再是裴府的人,也不再與裴家有任何關係,更是和他這個血緣上的弟弟毫無關係。
裴翎心底心緒翻湧,這幾年來始終死死壓抑在心底的,當年親眼親耳見證的裴瑄的背叛,又重新浮現在他腦海里。
想到裴瑄當年竟把裴家最重要的核心機密當做討好夏琰的東西,利用他和裴父對他的信任偷拿出來奉給夏琰,導致本就搖搖欲墜的裴府直接垮成了今日的衰敗模樣。
甚至在父親一再原諒後試圖去救他時,裴瑄卻白眼狼般翻臉不認人的把父親趕出了公主府,讓整個裴府顏面盡失,在那一整年成為整個京城的笑柄!父母也皆氣急攻心的病倒在床上躺了大半年!裴翎心底對自己這個親哥壓抑的恨意就又翻滾了起來!
尤其此時看著裴瑄在坐下後已經熟門熟路的開始為夏琰斟茶倒水,他心底那股壓抑的惡恨就再次翻湧了起來!
夏琰剛才就是在騙他吧!這個男人怎麼會!
裴翎忽然又看向夏琰,見夏琰淡笑接過裴瑄的手,裴翎想到最近流傳的長公主盛寵裴瑄的傳言,心底的惡意更是翻湧!
用對裴家的背叛得來到盛寵,這兩個惡毒男女倒是享受的舒服!
蠢得是他!他剛剛到底為什麼三言兩語就差點被夏琰騙了?!
裴翎猛地就起身,滿臉氣怒的就要甩袖離開。
可他剛動,袖子忽然被拉住。
「裴二公子,話都還沒說完,怎麼就氣急了起來。」
裴翎本想甩開人,可他肩膀上不知何時已經按上了一隻男人的手,輕輕一壓,他就幾乎動彈不得。
衛一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身後,在夏琰沒有放話讓他離開之前,他半步也走不開。
裴翎氣怒,身體僵持在原地也,不肯再低頭回看一眼。
夏琰也不介意,看了眼旁邊不著痕跡緊繃了些的裴瑄,她緩緩起身,走到裴翎面前,抬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目光卻看向坐著的裴瑄:
「裴二,你這耐性是真的還需要修煉,比起你哥差遠了。」
裴翎本就恨怒,此時聽這個強擄他來的惡女人竟然還把他和裴瑄相比,更是怒不可遏的就要張口,卻聽夏琰已繼續道:
「你哥當年進公主府,並不是真的想要討好本宮,他遞給本宮的裴家核心機密也只是被他故意修改後半真半假的贗品,否則,你以為裴家還能在搖搖欲墜後孤立支撐到今天?」
夏琰話落,原本各自看著一個地方的兩個裴家男子皆齊齊抬頭望向她!
裴瑄始終波瀾不驚的墨碧色眸底終於出現了顯而易見的異色,而裴翎更是愕然的看著她。
夏琰在兩人的視線中,繼續淡道:「裴翎,裴府當年的情況,哪怕你年紀還小,但身為裴氏另一位嫡系公子,整日受你哥和父母的薰陶,你多少應該也是知道裴府的日子有多麼如履薄冰。」
「當年裴府雖勢力依舊龐大,但經過夏朝幾百年內憂外患的磋磨,裴家裡內其實早已非常疲軟,加上皇室無道,夏朝曾經以裴家為首的忠臣良將們陸續因各種理由離開了朝堂,裴家再忠良強盛,也免不了日益被孤立的情境,加上當年夏朝皇室血脈更迭混亂,攝政王又忽然揮軍北上導致整個朝堂動盪,葛淮之流趁機盤旋而上,奸佞橫行,朝堂上儘是妖魔鬼怪,盤根錯節的佞臣們幾乎掌控了大半個夏朝的權利,導致夏朝皇權旁落…」
「那種時候,夏朝光靠一個裴府是萬萬救不回來的,相反,與葛淮之流的腌臢貨色相比,裴府做為夏朝朝堂里最後僅剩的忠良,因過於剛直孤寡,遲早免不了會被葛淮之流們合力集火,若事情真到那一步,那今日的裴家可能早就成為夏朝史書上的一筆了,而你…」
夏琰說著,看了神色不明的裴翎一眼,又看向還握著茶壺的裴瑄,「以及你的哥哥,還有整個裴家的親人,可能也早已為裴家殉葬。」
裴翎的呼吸急促了起來,胸口高高起伏。
夏琰沒理會他的情緒,只重新坐回椅凳上,看著旁邊裴瑄幾乎僵滯的身子,她忽然伸手輕輕握住他冰涼的手,在裴瑄微顫的回神看向她時,夏琰朝他一笑。
這一笑里有毫不掩飾的欣賞,也有對這個舍己為族反而還要背上背叛罵名上的男人真情實意的心疼(實則同情)。
「裴瑄,你當年就是早早看透了這一點,所以才趁著裴家大廈將傾之前,利用被你改的半真半假裴瑄核心機密,在護住裴家核心要點不被人拿捏的基礎上,試圖以你這一身身軀,支撐起整個搖搖欲墜的裴家。」
「為此,你不惜犧牲自己,不惜背上背叛的罵名,帶著半假的核心機密主動上公主府來求本宮,這樣,裴家的機密從本宮這裡流出,裴府雖然會因此遭遇更重打擊,勢力比之前更加衰敗,但至少不會致命,你敬愛的裴父裴母弟弟以及裴家的所有親人就都能成功活下來,甚至葛淮之流也會因為裴府的垮塌,不再把裴家看做眼中釘,肉中刺,也只有這樣,裴府才能真正繼續在夏朝這個泥潭裡活下去,只除了…你這個真正救了裴府的人,卻被當做背叛者被驅逐出裴府,在本宮府內日日遭受摧殘鞭笞,短短几年,就差點死了好幾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