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琰皺了皺眉,猶豫著要不要把人推開。
可抬手觸到掌心下幾乎比自己還要消瘦單薄的身軀,想到裴瑄之前渾身重傷、了無生氣的空洞模樣,她默了默,又把手收了回去…
算了,本來已經夠悽慘可憐了,抱一下又不會少塊肉。
任由懷裡的人像覺察到熱源的冰蛾般湊緊自己,夏琰讓衛一把馬車駕到路邊不顯眼的位置去。
衛一立在馬車外面,光影晃動間看到馬車內緊貼到一起的影子,他纖長的睫毛垂下,微微顫動,應了一聲是。
半柱香的時間後
藥丸效果果然很好,昏迷的裴瑄漸漸從無意識中緩了過來。
迷迷濛蒙間,裴瑄恍惚感覺自己正抱著什麼柔軟又溫暖的東西。
冰冷的身軀也被溫柔的熱源包裹著,難以形容的陌生舒適感像溫泉一樣溫柔的包裹著他,讓他受盡了兩年折磨的身體舒服到幾乎有些控制不住的顫慄…
「醒了?」
熟悉又令他心顫的聲音驟然響在耳邊。
裴瑄還未完全清醒的混沌思緒驟然僵住,連空洞的墨眸似都因這忽然響起的女聲僵滯了。
「醒了就趕緊起來。」
確定裴瑄已經緩過來了,夏琰就毫不猶豫的把人推到一邊,同時皺眉理著自己被壓皺的衣服。
這時代的衣服做工和塑形實在是差,還沒有熨斗,她遲早要弄個遠古版的簡易熨斗出來!
等到她理完自己的衣服重新抬起眸,就看到前面的裴瑄還是那副呆呆的模樣,淡雅的墨綠色眸底空茫又僵滯,像是還沒回過神,也像是無法理解剛剛的情境。
夏琰從旁邊的小茶几上端起一杯熱茶遞給他,又曲起食指敲了敲他身前的桌面,
「好了,回神,浪費的時間已經夠多了,該做正事了。」
「叩叩」的輕敲聲響在身前,裴瑄睫毛微顫,終於回神。
看著前面姿態自然的夏琰,裴瑄突然垂下眸,消瘦的身軀後退了好幾步,單薄的腰背躬下來,俯身跪拜,蒼白的臉幾乎貼俯到馬車地毯上。
「公主…臣還沒有完成公主的吩咐…望公主責罰。」
夏琰端著茶,看著前面幾乎快把臉埋進地毯的單薄身影,也沒有叫人起來,就這麼出聲問道:
「是不能完成,還是來沒得及完成?」
「臣還沒來得及。」
似怕夏琰不信,裴瑄染著病態的玉質嗓音忽然透出絲絲堅定:「求公主再給臣一些時間,臣定不會再讓公主失望。」
從裴瑄醒過來開始,夏琰還是第一次聽到他的聲音里染上其他情緒,是怕她這個公主耐心耗盡的直接對裴府動手嗎?
看來不管裴府如何對他,裴府都依舊是他的底線啊。
夏琰抬眸從車窗里看了眼外面依舊緊閉大門的裴府,盯了兩秒,又回頭看向對裴瑄:
「既然如此,本宮就信你一次,不過也僅此一次,以後你做事的效率和方式可得改一改,不然本宮可就要按著自己的方式來了。」
其實裴瑄能拖著一身傷病堅持到現在,已經很不易,夏琰能理解也能體諒,畢竟她也曾有不得不拖著病體四處奔波的時候。
只是…雖不知道他和裴府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夏琰還是很不喜這種自毀自虐般的方式。
古人在某些忠君報國的氣節上領她敬佩,但在某些沒必要又傷身傷心的頑固執念上,她無法認同。
況且這位還是她看好的未來大秘,夏琰覺得自己得敲打敲打,不著痕跡的改改他的某些思維才行,不然以後用起來和自己觀念相撞,還可能弄出沒必要的麻煩。
「是,公主。」,跪在地毯上裴瑄順從的應了一聲,單薄的腰身緩緩直起,就要下車去繼續完成任務。
夏琰看著他寬大衣袍下空蕩蕩的消瘦背影,再次叫住了人。
「慢著,本宮問你,進了裴府大門後,商莊的事,你能不能自己解決?」
裴瑄停下,轉身重新跪在她身前,垂眸應聲:「臣可以。」
「好,那本宮今天就看在你身體未愈的情況下再助你一次,商莊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懂嗎?」
淡然清麗的女聲響在頭頂,沒了以往時刻帶著的凶暴戾氣,卻依舊讓裴瑄無法理解…就像剛才醒來時那場景一樣…
冰涼的身軀似又感受到了那股暖意,裴瑄眉睫微顫,他垂眸壓下心底這股宛如來源於地獄般的異樣起伏,不著痕跡的往馬車邊緣靠了靠,想讓外面的冷風讓自己清醒一些。
他無法預料公主會怎麼做,還是恭敬應承了,「是,臣叩謝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