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這時代的人最敬畏鬼神,哪怕人都活不下去了也要騰出口糧來供奉神明,所以掌司禮者,可掌天下財脈珍物。
換句話來說,這時代的司禮,除了要管理祭祀外,也是整個朝廷最大的經濟財脈官,統管整個國家的春耕秋收、上貢賦稅等,每年全國上繳了多少稅收匯入國庫,都是從司禮這裡算。
這麼個財脈咽喉的位置落入了葛淮那堆人手裡,夏琰就算還沒去過國庫,也能想到那裡面有多麼空空如也。
斂逸樓做為他國在夏京開的勢力,滲透力也確實強,當然,也有可能是夏國如今太破爛,擋不住任何外來的窺伺,所以夏琰翻看厭家資料時,就看到斂逸樓已把厭家手下統管的大部分財物來源渠道都清晰標了上去。
包括夏國目前唯一一座被發現且開發出來的金礦、兩座銀礦、以及五六座鹽池、煤礦、玉河,以及尋常百姓家裡,每家每戶都必不可少的葛、油、鹽、米等各種日常重要物資的買賣統管權,幾乎全部都落入了厭家之手。
而如此龐大的財脈物資進入厭家手裡後,最終卻只有不到十分之一入了國庫,剩餘的十分之九都以各種理由分給了葛、厭、林、朱四家。
呵,還真是仗著自己的權勢明目張胆的大肆吸取整個國家的血啊,這夏國財脈說是被他們吃干抹淨都不為過!
與他們相比,她這個「驕奢」的公主可真是連個乞丐都不如啊!
一群腐蛆臭蟲!
哪怕已料到局勢很差,可看到原本屬於夏國皇室的東西,被人生生以各種胡亂理由足足分割去九成多,只剩下最後一點像打發垃圾一樣的敷衍扔來,夏琰還是忍不住微吸了一口氣,壓好了情緒,才繼續往下看。
看著看著,她眉頭又漸漸隆了起來。
斂逸樓被稱為貫通大陸的第一消息樓,它給的葛家等四族收支密料里,除了幾個家族明面上的部分外,自然也有一些更深入的,一般人查不到、不敢查、表面也看不出異樣的暗中收支部分。
這部分的占比還不少,雖然夏琰能肯定這些也肯定不是全部,畢竟葛淮做為夏國第一佞臣,若直接被人里里外外都摸了個清,那他也不該能坐到如今的位置,斂逸樓也不可能在大陸各國相安無事的開這麼久。
不過就算不是全部,斂逸樓能給出的這部分暗支,也已經表明了葛、朱、厭、林等四族確實不僅私吞了不少國有財產,還做了不少見不得人的生意。
夏琰看著那一簇簇龐大的、幾乎記錄了半個竹簡的數據,稍微比對核算了一下,就發現這巨大的財脈物資到了葛淮等人手裡後,倒也沒有直接被平分掉。
而是以葛淮為首的人,按照地位大小,每人幾乎先分得了相當於小半個國庫的錢。
剩餘的更龐大的財錢部分,則竟有一大半都被葛淮以商隊行商的名義,進獻上貢到了北邊。
夏琰隆起的眉頭忍不住挑的更高了些。
北邊…她那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小叔,攝政王舒廷煜的地盤。
想到自己昨天才用那位攝政王威脅過葛淮,葛淮也明顯忌憚那位攝政王,非常不想對方回來,結果今天就讓她發現,原來葛淮這麼多年一直在用大批物資賄賂北方的那位全夏國都忌憚的王爺。
這是什麼個有意思的情況?
既然葛淮每年都以將近七八倍於國庫的豐厚物資上貢到北邊,幾乎把那位攝政王當成夏國帝王一樣的供著,那麼她這位接受了這麼多財物的小叔,和葛淮的關係極可能是比她想像中好的。
甚至若沒有昨天的試探,夏琰看到這份上貢單必會以為攝政王就是葛家背後的大靠山!
但若真是靠山的話,葛淮又怎麼會那麼怕攝政王?在上貢了如此龐大的財物後,卻連讓對方回來都不敢。
難道是她那小叔的胃口遠比想像中的大?性格也遠比想像中的兇惡以至於讓葛家忌憚至此?還是…葛淮其實還在私下裡還偷偷做了更多哪怕上貢了如此多的財脈寶物,卻依舊不敢讓那位攝政王的發現的事?
夏琰摩挲著手裡的竹簡邊緣,覺得極大概率是後面一種。
畢竟她那位手段強勢又權財兵馬都不缺的鐵血小叔,若真有野心,也不至於這麼多年來半點動靜都沒有。
雖然這也是讓夏琰有些想不通的地方,不過不管如何,從這些年夏國的情況來分析,夏琰可以肯定她這位小叔暫時沒有稱帝的想法,或者說就算有想法,也因為某種原因而不得不被規縛著,暫時無法動彈。
那麼在這種情況,葛家還有葛家之下的朱、厭、林三家,又是做了什麼才會如此忌憚遠在北方遠地的王?
夏琰眯著眼睛又把葛家等人的資料看了一遍,而後拿出葛家財脈與國庫入帳反覆對比。
龐大的數據在她腦海里快速的統籌規劃,變幻運轉,不過一會兒,大致算出各項收支差的夏琰果然又發現了一個不容易察覺的缺口。
她擰眉盯著這個缺口,眉心漸漸皺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