技術革新可以突破生產力枷鎖,但是卻很難撼千年性別權力結構。女官在獲得槍炮與律法保護的同時,仍然需要用血肉之軀對抗無形的禮教高牆。
確定了最能搞事的宋時不在,朝中時不時開始出現一些反對女官和吏員晉升制度的風浪。
大量吏員的晉升擠壓科舉正途出身官員的晉升空間,奪人仕途,更恨於殺人父母。戶部吏員王守忠破格升任陝西布政使後,遭二十名進士聯名彈劾其「不通四書」。
而吏員出身的官員,受賄案件量是科舉官員的兩倍以上,之前便有巡檢司在北境市舶司查出集體貪腐案涉銀47萬兩,最終以這些人都被送上了去南溟的海船。
好在現在大魏全國性的急缺人才,於是科舉直接從三年一屆改成了一年一屆,大量科舉出身的官員迅速被安排職務。
隨著女官和吏員在朝堂上與科舉出身的文臣不斷奪權,女官遭彈劾概率是男性同級的三倍以上,罪名大多集中於「窺測禁闈」「紊亂朝儀」甚至於:與男同僚正常議事被彈劾「帷薄不修」。
而且女官為主的刑部和巡檢司因為需要承擔四地巡查判案的責任,也成為了被針對的重點。
前幾個月,河套屯田女巡檢司趙清瀾在巡檢的途中遭流民綁架,一天後不僅憑藉手中的火器成功搗毀流民窩點,還救出數十名被綁架的人質,本是大功一件,卻被被御史彈劾「失節辱國」。
好在周雲在巡檢司多年下來,早有準備,見招拆招,一一駁斥回去。
並且還在官家的戲劇團中組織編寫《女將軍傳》《紅袍尚書》等戲劇巡演,將傳統《二十四孝》改編為《二十四賢》,加入花木蘭、梁紅玉等角色。
只是女子為官難有先例,而女子的婚姻大事,也變成了一道門檻。宋時雖然規定了女官不限制嫁人,特殊時期還享有婚假、孕假。但是對於這種新型的夫妻關係,更多人還是抱有齊大非偶的疑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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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京師一天天的轉涼,從南洋返回大魏所依賴的西南季風漸漸消失,而準備中的東北季風即將來臨,去往歐巴羅的使團成員已經挑好,下個月後就將在東北季風最盛的時候揚帆南下。
程嘉柔身穿五品紫色女官官袍,坐在戶部的辦公室,看著手中的宗卷,卻全然沒有往日的志得意滿。
她一路跟著宋時,雖然早年也吃過一些苦頭,但是憑藉著自身的算術和管理才能,晉升之路也算暢通。
甚至可以說,女官之中,除了周雲確實天賦在她之上,其他的女官的資歷多少還是矮她一頭的,畢竟她曾經跟在宋時身邊南下平亂。
近半年來,隨著程德政這個根本不知名的小人物的回京,滿京城開始有一些奇怪的流言到處散播,不僅是關於宋時的身世,同時也有程嘉柔的身世,頗有一些攻擊宋時身世成謎,非攝政王血脈,無權統帥海軍,更有指責宋時逆倫(不認生父)的意味……
甚至就連前幾日的欽天監公布「鳳星犯紫微」星象都有些莫名其妙被和根本不在京師的宋時聯繫到了一起。。
程嘉柔在第一時間就稟告了攝政王。
龔敬看著程嘉柔收集上來的信息和流言後,半響,嘆了一口氣。
一天後,皇城日報公布了一份龔敬親手寫的《收繼狀》其中密密麻麻的細數了宋時多年以來跟隨鎮遠軍南征北戰,平亂振業的事跡。
「……宋時雖非吾血脈,然才德勝親子十倍,當承吾志……」
最後才輕描淡寫的用一句「當承吾志」收尾。
好好一份《收繼狀》,被龔敬寫出了幾分炫耀的意味。
卻也讓眾人看明白了龔敬的態度,一時之間,城中又換了話題開始討論。
只是當程嘉柔以為這件事已經過去時,卻在下職時被程德政堵到了門口!
眾人好奇的打量著最近話題中心的幾人,有些想八卦又有些不好意思,最後還是磨磨蹭蹭的離
開了。
程德政打量著程嘉柔身上鮮艷的女官官袍,目光中流露出一絲複雜難言的情緒。
半響才道:「宋時有了攝政王這個乾爹,就不願意認為這個親爹了,你也是如此嗎?別忘的,程家的族譜上面,你還是我的女兒!」
程嘉柔皺了皺眉,很難理解程德政的腦迴路。
見程嘉柔不回話,程德政冷哼了一聲:「楚氏病了!」
程嘉柔睜大了眼睛,一下子攥緊了手心,直到手腕碰到腰間掛著的燧發槍才冷靜了下來!
「你什麼意思!娘親不是在永明城嗎?」程嘉柔不可置信的看著對方,心裡卻在飛速的盤算著母親寫的最後一封信是什麼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