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會的進步是一環扣一環的,一旦某個環節沒有打通,代價就會出現在後續的環節,引動崩塌。
商稅改制,大概這個活實在太得罪人了。
哪怕宋時讓龔敬出面,將皇莊和皇家商行以及宗室產業統一納入賦稅徵收體系,直到現在一年了,戶部那邊幾番折騰,還沒給出一個具體的方案。
通過全國大基建,將會有大量的白銀湧入百姓手中,讓原本已經接近停滯的市場交易又重新活躍了起來,如果不在這個時候定好商稅改制,那麼一旦百姓已經習慣了這個寬鬆的環境,再收緊遇到的阻礙也就越大。
哪怕是皇家帶頭也沒辦法順利推進,戶部官員不肯推行新法商稅也很簡單。
十年寒窗苦讀,絕不是一貧如洗的農戶能拼出來的,但凡能考上科舉入仕的,誰家沒有幾分家底,當上官員的誰家沒有幾個從商的親戚,族中沒有幾個仗著官聲吞併他人財田的族人,同學院中沒有幾個拿著帖子包攬訴訟的。
大魏以孝治國,但凡長輩過世都還有三年丁憂,哪怕是律法之中也有親親相隱的條例,宗族血親誰能背叛簡直就能被戳著脊梁骨罵!
而改動商稅,牽動的就是他們身後的家族利益,因此,這一條往往只有勢單力薄的女官推行的最為積極,但是也已經被戶部的官員壓著,難以推進。
不過到了現在,就是推不動也要推了。
經過這一年多的時間,雖然新的商稅還沒有確定,但是商行的人員登記,和新式記帳法的培訓已經進行的差不多了,基本上除了少數的吏員,其他大部分在宋時說要送去挖礦的威脅之下,都通過了算術考核問題。
女官那部已經完善了一份商稅制度,如果文官還是裝死不肯推動,那戶部這一塊,就全部交於女官執行。
願意在宋時手上有所作為的人,自然值得應有的獎勵。
一旦宋時的桑蠶產業化完成,出口貿易就能大幅度提升,從南洋和日本流入的金銀也會更多,而活躍的商貿行為自然就能推動金融的進化。
而下一步的紙幣和銀行機制才能順利鋪陳開去。
現在堆在國庫之中,抄家抄來的五千萬兩白銀,如果就這樣通過基建和薪資發放輕易的全部撒到出去,那麼不出一年就能搞的整個大魏通貨膨脹。
難道張家口的八大晉商不知道銀錢流轉才能錢生錢嗎?問題是他們的錢能流轉到哪裡去?整個大魏經濟沒有盤活的時候,去錢莊存錢不僅沒有利息,反而需要繳納存金,富商們自然而然就選擇將大批的金銀埋入地下,管你市面上如何流轉,反正金銀永遠是硬通貨。
現在當然不能任由他們這樣繼續這樣下去。
通過這段時間的糧票制度測試,百姓對於糧票的接受度還算良好,現在是時候開始推行銀行和紙幣了。
而國庫裡面的五千萬兩白銀就是她為紙幣發行所準備的錨定物。
不過「寶鈔」這兩個字是完全不能用了,名聲已經壞光了,幾乎每一個紙幣不能踩的坑,大魏都踩了一次。
紙幣最開始就是為了方便貿易和節約運輸成本,以及金屬流通量不足才誕生的。
這種以國家權威和信用背書的產物,卻被太祖錯誤的以為是私人金銀礦。
然後一、不讓寶鈔兌換金銀,二、不讓百姓用寶鈔納稅,三、舊寶鈔換新寶鈔還要加錢。
再禁止市面上白銀流通,只許用寶鈔,自己沒錢就濫發寶鈔。
太祖這一套組合拳下來,寶鈔所有的金融屬性都被消磨的乾乾淨淨,真是除了回歸紙張的原始用途當廁紙以外,一無是處。
不過紙幣如果單純的用金銀掛鉤,一兩白銀換一張紙幣,只會引來一堆人將國庫裡面的金銀全部套走。
想要讓紙幣推行全國,更多的還是需要讓它恢復貨幣的購買屬性,而剛好,宋時抄了一堆的家,除了金銀以外,還有很多無法直接換成金銀的文玩,古董和珠寶首飾。
南方現在是產糧區,而北方現在卻處於消耗區,但是不管是從沿海地區運輸,還是走陸路從南方運至北方,都需要大量的運輸成本,而他們總不能空車而回。
因此北方的官吏考核制度之中,產業探索是除了基建以外,最為看中的考核項目,只為了刺激官吏們大力提升北方開發特產,提升商業貿易量。
除了羊、牛、馬之外,宋時一般都是沿用鹽引法吸引運糧商販,雖然還不太習慣這個鹽價高昂的年代,但是並不妨礙宋時利用它,將運輸過來的糧食物資,交付於對方鹽引。
到現在,藉由那些宋時各地抄家所得的財物,將鹽引換成紙幣的時機已經成熟。
除此之外,也需要限制,結合現在的糧票,以及生絲,食鹽,棉紗這些關鍵的民生用品,一同推銷紙幣,只有讓百姓認可了紙幣才能讓它真正的流通起來成為代替金銀銅的真正貨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