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樣的人肯定不會甘於底層。
只是,這樣的人會需要什麼?
她握緊了那個油紙包,對著對方的背影,大聲喊道:「我有用的,你帶我和我爹走吧!我識字,我上過學,懂很多東西,你只要給我們一口吃的,我一定能千百倍的還給你。」
宋時知道,這樣的世道,她腦子中的知識在生存面前太無力了,來不及變現就會被現實摧殘殆盡。她必須要學習更多的東西。
她需要時間,她需要安全,她需要活著!
少年停下腳步,有些嫌棄的回頭看著她:「就你,能幹什麼,我一隻手就能把你提起來了。再說了,我們是流寇,你要跟著我們當流寇嗎?你知道什麼是流寇嗎你就跟?」
中年人轉頭看向宋時,視線落到了她的腳上。
流亡的人,什麼都可以換,唯有鞋子,只能穿自己合腳的。
宋時的靴子是還在程府的時候楚氏準備的,顏色有些不起眼,但是卻是精緻的小羊皮,舒適又合腳,久走不累,而且裡面還有可以放置匕首和金銀的暗袋。
宋時無視了少年人聲音,對著中年人昂首挺胸,手腳因為無力而不停的顫抖著,還是努力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呈現出來,雖然多少顯得有些滑稽。
中年人將視線從宋時腳上雖然有些髒污,但是卻是合腳的羊皮靴上收回眼神,這樣的亂世,他已經看過了太多的吃人故事,任何無用的善心都會招致致命的後果。
不過。
「如果你們能跟上。」
他看著悠悠轉醒的李氏和風中抖的像蒲草一樣的宋時。
「我可以給你們一個活下去的機會。」
第4章 我教你暮色四合,有細微的蟲鳴在山間……
暮色四合,有細微的蟲鳴在山間的官道上有氣無力的響起。
不敢太大聲,如今這世道,即使是蟲子,只要被人發現也會以各種方式進了人的五臟府。
宋時扶著李氏,兩個人跌跌撞撞的走到了破敗寺廟的篝火旁,裡面居然人還不少,有夫妻帶著襁褓嬰兒的,有三兩壯漢結伴的,大大小小居然有七八個火堆。
神像殘破的只剩下一個底座,就像這衰敗的世道一樣,無人在意。
殘破的廟牆下三三兩兩的人群警惕的看著新來的她們。目光中有著打量與審視,宋時全然不管,只對著里側的那對中年父子走去,然後一屁股坐在了對面。
破廟中的其他人見那中年人沒有趕人的意思,明顯就是一夥的,目光中流露出幾分失望,惋惜的看了幾眼宋時瘦弱的身軀,紛紛轉移了視線。
畢竟中年人腰間的刀和手臂上的紅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
宋時只感覺自己雙腿雙腳已經像灌了鉛一樣,走到最後全憑自己的意志力在堅持了。要不是能遠遠的看到這一抹篝火,她早就放棄了。
那少年走前給的那塊乾糧,她和李氏分了含著,借著那一點食物的力量,終於還是被她們堅持到了現在。
她看著中年人:「我叫宋時,這是我爹宋立,敢問大人的名字?」
那對父子明顯已經在原地休息好一段時間了,以他們的體力不該止步這裡,對方有意,她自然不能不識趣。
「居然還真趕上來了,說話真酸……」少年嘖了一聲,把烤在火堆旁的一個黑不溜秋的東西丟給了宋時。
對方的話讓宋時噎了一下,她也只是學古裝劇說的話,沒想到會被這樣說酸。
她有點尷尬,下意識的接住了那個微燙的東西,居然是一個雜麵饃饃,但是被篝火烤出來了幾分麥香,比起之前那個冷掉的香味超級加倍。
她連聲道謝,少年人維持著冷漠的臉色,但是眼神還是透出幾分滿意。
「我叫賀章,我爹叫賀守正。」他隨意的報出名字。
賀章從小就和父親在流民群里生存,見多了家破人亡父子相殘的慘劇,早已麻木了,雖然不明白父親為什麼要帶上這兩個累贅,但是看著年紀那么小的宋時居然還能帶著他家人追上來,心裡終究還是感覺有些佩服。
宋時點頭示意記住了,然後小心翼翼將饃饃一分為二,大的那部分給了李氏,李氏想要和她換,卻被宋時拒絕。
兩個人捧著手裡的饃饃,吃的分外珍惜,畢竟這種地方,你永遠不知道下一頓在哪裡。
那三兩壯漢離的遠遠的,離他們比較近的是那對夫妻,嬰兒裹著花色的襁褓,並不鬧人。
不遠處的是那一大家子人,男女老少怕是有十多位,還帶著兩個四五歲的孩子,大人正忙忙碌碌的安排行李,推車將廟裡靠近神像的那一塊塞的滿滿當當。
雖然人多,但是也並不張揚,只是在火堆上燒了一鍋黑糊糊的野菜湯,水多菜少,然後將一張硬邦邦的大餅掰碎丟進了那鍋野菜湯里,好歹算個野菜粥了。
小孩看著宋時手裡的饃饃,又看了看那鍋一看就很苦的野菜粥,扁了扁嘴,轉身將口袋裡一個不知道什麼東西含在了嘴裡,低頭自顧自的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