淡漠的墨眸中,仿佛有朵蓮花在盛開,五色華彩,攝人心魄。
天底下,大概沒有哪個姑娘,能在這種情形下拒絕他的請求。
畫酒低眼錯開他的視線,避免與那朵五色華蓮相接。
終於聽見他真正想要的,她悄悄鬆了口氣。
抿抿唇,想推辭。
又斟酌起自己的手指,將拒絕的話咽了下去。
消息閉塞如畫酒,也知道王城三殿下身邊,並不缺姑娘。
哪怕是假扮夫人,想來也有大堆人願意。
糾結半晌,她忍不住略帶歉意,小聲問一句:「為什麼是我?」
字句念得極盡平緩,生怕被別人從語氣中誤解出惡意。
那是畫酒所不能承受的。
從小到大,她總是期待成為像青瑤姐姐那樣能言善辯的人。
或許這樣,大家也會更喜歡她一些。
但後來,畫酒還沒學會如何將話說得圓潤漂亮,先一步懂得,喜歡與憎惡,簡單得和她是怎樣的人毫無關聯。
她的出生,就不被歡迎。
畫酒放棄了。
她學不會聰穎的模樣。
只好將每句話說得溫和,最大化表明善意。
生怕話語中包含哪怕一絲不滿。
聽見她低微的語氣,宴北辰皺眉反問:「你是不是欠了我很多錢?」
畫酒搖頭。
有微風拂欄而過,混合著不知名的淺淡草息,打著旋,撩起輕紗一角,露出少女乾淨瓷白的面龐。
她用那雙漂亮的桃花眼愣愣盯著他。
眉心微蹙著。
似乎真在費力回想,是不是什麼時候欠了他錢,不小心遺忘。
宴北辰看了她一眼。
這表妹真有意思。
無論別人拋出什麼問題,她都要下意識先反省自身。
少女微懵的模樣,落入眼中,令他心底生出一絲詭異、捉摸不住的罪惡感。
很快,他打散這種奇怪的情緒。
宴北辰嘖了一聲,心道麻煩。
他將負面情緒的源頭歸咎於面前的少女。
要是身邊那些傢伙,敢拿這種無辜眼神看他……
他很不介意,幫他們把腦袋扭個方向。
宴北辰撐著下巴,難得願意好心教一教她:
「那奇怪了,你沒欠我錢,說話怎麼低聲下氣的?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欺負你呢。」
這種方式直接得令人難受。
畫酒愣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
——低聲下氣。
她反覆咀嚼這四字的含義,呼吸停滯住。
原來,這就是她給別人的感覺。
少女眸中,忍不住泛起一層水霧。
她也不想卑微。
可她沒有大膽肆意、高調活在世間的資格。
只能被迫謹小慎微。
可宴北辰不能理解這種難堪。
只覺得和小姑娘說話太費勁了。
又呆又笨。
動不動還要哭。
觀察到她肩頭輕微顫動的幅度,男人墨眸暗沉,閃過一絲不耐煩。
不過這種情緒被他隱藏起來,沒有顯露。
他感受不到她的難過。
只覺得厭煩。
他沒心思哄她。
更不覺得惹她哭是件罪惡的事。
宴北辰神神秘秘湊近:「你不想知道,為什麼要選你假扮我夫人嗎?」
說起這個,畫酒還真是好奇,淚花都收住了。
瓮聲瓮氣道:「為什麼?」
隔著幕籬,青年笑起來:「因為還欠我人情的,只有阿七你一個。」
倒不是假話。
宴北辰從不平白施捨善意。
給出去什麼,勢必要收回來更值錢的。
畫酒無言以對。
覺得他並沒有在開玩笑。
也在這時,茶樓突然吵鬧起來。
樓下,一襲艷麗的紅衣闖入眾人視線中。
是個年輕的小郎君。
銀冠高馬尾,額心懸著玉,形貌昳麗。
他帶著不少僕從,聲勢浩大。
幾個僕從走在前,為他開路,蠻不講理推開擋路的行人。
這茶樓本也不是熱鬧的好時候,來往的人就更少了。
僕從一番搜尋,沒找著下手的對象,只好把一個坐在過道邊的茶客搡倒在地。
僕從瞪著虎眼,恐嚇那倒霉茶客:「好狗不擋道,滾邊上去!」
有這番動靜鋪墊,眾人隱晦的打量,總算能光明正大集中到那紅衣小郎君身上了。
紅衣小郎君身前,被搡倒的茶客還想計較,卻被同伴一把往回拉,壓低聲音勸,「不要命了,王弟也是你惹得起的?」=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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