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還是低估了這棟別墅的複雜程度。
從房間裡出來,穿過走廊,路過一道道緊閉的房門,其間誤闖了書房和活動室,又繞錯了方向,終於找到通向樓下的環形樓梯,一階階往下,二樓一半都打造成了一個寬敞的室內訓練場,擺放了很多弓箭設備和健身器材。再往下,來到了一樓的空間。
許琛也終於從客廳的掛鍾里看清了現在的時間。
距離零點已經只有十幾分鐘了。
他竟然從中午一覺睡到了現在,十幾個小時,怪不得腹中有一種飢腸轆轆的灼燒感。
正思索著,安靜的空間裡傳來了一道巨大的破碎聲響。
許琛被嚇了一跳,他回身看去,與客廳相連的一條走廊後面顯然是另一個空間,而聲響正是從那邊傳出來的,許琛隨即邁步朝那方走去。
他去往的地方是別墅的用餐區域,足以供二十餘人使用的餐桌上空無一物,許琛腳步轉過隔斷後的光亮來源處,幾秒鐘後,一個星空穹頂映入眼帘。
這儼然是個豪氣十足的家庭酒吧,酒柜上的酒很多都是有價無市的藏品,可此刻已經被一道醉醺醺的身影打碎了一片。
暗藍色的光線照射下,那些顏色各異的液體混著碎片淌了一地,而罪魁禍首則踉蹌著身體站在其間,全然不顧這一地泥濘,仍不死心地去拿柜上新的酒。
濃郁的酒香幾乎要把忽然闖入的許琛醺醉,他瞥了一眼旁邊沙發茶几邊的空酒瓶,眉心顰蹙。
終於,在廖以辰搖晃著取下一瓶新的酒時,許琛上前扳過了那道明顯比自己高出許多的身影。
「別再喝了!」許琛聲音里有難忍的怒意,但更多的是擔憂。
突如其來的外力,讓廖以辰的身體大幅度地晃動了一下,緊接著手裡那瓶剛取下來的酒被抽走。他醉意已甚,有些茫然地看著眼前的人,辨了許久,被酒精熏紅的一張臉上才緩緩綻出笑意。
「許…琛…」喝醉的人嘴裡念著名字,身體已經不受控地往前傾,直到一整個掛到了許琛的身上。
接近一米九的大高個壓上來,許琛往後退了半步才堪堪將人扶住。這樣原地僵持了片刻,許琛把人從自己身上扶起來,打算換個姿勢把對方帶離這片酒水玻璃混了一片的區域,可剛一動作,眼前的人忽地面色一改,反手緊緊桎住他的手臂。
喝醉的人力氣絲毫沒有控制,許琛吃痛地皺起了眉。
「你要去哪?」廖以辰問道。
許琛下意識掙扎,又擔心對方摔倒,克制著開口道:「我不走,你先鬆手。」
卻換來廖以辰更緊更牢的鉗制。
「…騙我,你要走…你走,我又找不到你。」
少年一句話說得低沉而零碎,仿佛盛滿了無盡的無助和傷心。
許琛覺得自己的心臟被刺了一下,尖銳的痛覺過去之後,余痛還在朝四肢百骸蔓延。他抬起另一隻手覆上廖以辰側臉,安撫性地低聲解釋:「我不走,也不會讓你找不到,我只是帶你回房間,你需要休息。」
這句話像是捋順了廖以辰的逆鱗,他手上的力氣一點點鬆懈下來,任由許琛攙扶著,將他帶向客廳。但即便廖以辰不抗拒,把人扶到樓梯前,許琛後背也已經覆了一層汗。
廖以辰幾乎把大半個身體的重量都壓到了他身上,呼吸間的熱氣打在他頸側,酒香四溢。
許琛無奈在原地觀望了許久,終於找到了這別墅一定不會缺的電梯,這才將人安安穩穩帶上了三樓,回到那個他一開始醒來的房間。
房裡的夜燈還亮著,kingsize的大床上被褥還保持著他離開後掀起一角的模樣。
許琛把人扶到床邊,看廖以辰安穩地坐到床沿,脫手起身,正想伸展下身體,出乎意料地,一隻肌肉結實的小臂從他身後探上來,瞬間圈住了他的腰。
來不及回頭,一陣天旋地轉,他整個人被一股力拽著翻了個身,面朝下倒進柔軟的床褥里。
視線瞬間暗了下來,許琛想爬起來,一具滾燙的身體卻從身後壓了上來,緊接著床頭髮出一道窸窸窣窣的聲響,像是廖以辰在胡亂地翻找著什麼。
很快許琛就知道了。
熟悉的綢面觸感覆上腕骨,是那條該死的領帶!
許琛遲來地感到緊張,用勁扭頭去看,可廖以辰直起身,動作粗暴地屈膝壓住他的尾骨,領帶在他右腕上打了一個結,拉緊。
做完這一切,身上的壓制才隨之撤去。
許琛迅速爬起身,可還來不及有多餘的動作,領帶另一端在廖以辰手心裡繞了兩圈,稍一用力,手臂連帶著身體不受控地朝牽制著自己的方向靠近。
一番折騰,許琛身上本就不合身的睡衣被弄得更加凌亂,扣子解了幾粒,露出一片泛紅的皮膚。他喘著氣看眼前的人,不知道廖以辰現在究竟是要做什麼。
房間這一片被燈光照亮的方寸之地,像是個引線即將燃到盡頭的爆竹,一切只靜待一聲驚天動地的爆炸。
視線上下相接,廖以辰的醉意不像是假的,眼底里難以克制的瘋也不像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