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這人,」車主正要發作,聲音卻稍稍一頓,「咦,你不是我關注的那個遊戲主播……」
肖詳禮聞聲,像是被刺了一下似的恍然回神,快步走回了車裡。
房門落鎖在身後發出「咔噠」的一聲。
許琛扔下了懷裡的紙箱,使它和堆砌在玄關處完全沒整理的其他紙箱一樣,成為凌亂而無意義的障礙物。
他動作遲緩地走到餐桌前,倒了一杯涼水大口吞咽。
月光透過玻璃窗流瀉進屋裡,浸潤在夜色里的房間滿目凌亂,是它主人最近生活的真實映照。
除了那些堵塞著進門腳步的包裹和紙箱,放眼可及的客廳,電視機和柜子還蒙著防塵布沒有打開,地毯上亂放著厚薄不一的書,而書房的書架卻空空如也,顯出一副冷清灰敗的景象。
整間屋子似乎只簡單地收拾出了幾塊供人日常活動的必要空間,比如臥室套了藍色三件套的床、餐桌上的一隻玻璃杯、陽台孤零零的衣架。
一口氣喝完那杯水,許琛手撐在椅背上,胸口起伏著喘息。
空洞的疲憊感在身體裡蔓延,許久後,他折返玄關蹬掉了鞋,光著腳走向臥室,邊走邊動手一件件脫掉自己身上的衣服,就像是一層層卸下白日裡維持精神的偽裝。
從決定離婚的那一刻起,他用最快的速度搬出了和肖詳禮共同生活的地方,看起來決絕又果斷,可事實上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被這段失敗的感情打得支離破碎。
他的生活和這間屋子一樣,到現在也沒能重歸秩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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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月的軍訓轉眼結束,大一新生正式轉入為早八發瘋的學習生活。
許琛這學期主授會計原理和實務,同樣的課程剛在金融班講完,緊接著又要給工商管理班講一堂。
課間休息的時間並不長,他乾脆就沒離開教室,在原有基礎上重新修改了幾頁課件。
臨近上課時,學生陸陸續續坐齊了。
許琛從筆記本旁拿起了白板擦,轉身擦拭上節課留下的板書,手臂只揮動了兩下,一道身影突然從背後貼近。
「我來吧,老師。」
話音落下,一隻骨節分明的手出現在視野里,對方顯然比他高了一截,手臂自右側舉過他的頭頂,動作輕巧地拿走了他手裡的板擦。
許琛回身道謝,尾音卻陡然卡在了喉口。
廖以辰。
許琛在剎那間就想起了那個印在球衣上的名字。
今天他穿了身基礎款的休閒短袖,下身一條版型很好的直筒工裝褲,顯得整個人很是乾淨清爽。全身上下最大的時尚單品是那張臉,尤其在這樣近的距離里看,有種極具衝擊力的俊朗。
自下而上的視角,許琛甚至能看見他鼻尖上一顆淺褐色的小痣,睫毛是男生里少有的長,眼睛狹長漂亮,框著一對如黑曜石般熠熠閃光的瞳仁,此刻正含著笑意凝視他。
「又見面了。」廖以辰笑著打招呼,語氣熟稔得仿佛他們並不是師生,而是親密好友。
這種親密讓許琛有些不適地皺了皺眉,他退回到講桌邊上,那種離奇又割裂的熟悉感再次從心頭翻湧上來。
「你怎麼會…在這裡上課?」許琛問。
廖以辰擦乾淨最後一筆字跡,把白板擦還回到許琛手邊,「我專業念的就是工商管理。」
許琛想起之前在球場邊聽別人討論的,這人走高水平運動員招生進新大,卻選擇了非體育專業,可怎麼就這麼湊巧,剛好在經管系。
心裡這麼想,面上卻不顯,許琛朝廖以辰點了下頭,「要上課了,下去找位子坐吧。」
上課鈴響,課程正式開始。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講課時許琛覺得自己始終被一道不同尋常的目光灼視著,而每次把視線探向廖以辰,那人又好像真的只是在認真聽課,並無其他。
台下,空白的紙頁被一支鉛筆簌簌落下痕跡,執筆人停停畫畫,半節課的時間,一張戴著無框眼鏡的男人的臉已經在紙上漸漸成形。
這是一本有些厚度的速寫本,此刻的使用進度剛好卡在中間。
要是台上手執教鞭的年輕副教授能走下講台,到這張課桌邊朝前翻一翻,就會發現這本子裡每一頁畫的主角,都和他長著同一張臉。
又落下幾筆,鉛筆在修長的指節間頓住。
執筆的男生重新抬起頭,眼隨心動,又把目光轉回台前人的身上。
他似乎很喜歡穿這種帶領的衣服,下擺也總是十分正經地別進褲腰裡,廖以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