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珩雖然是這家裡唯一的庶子,可是,他從小也都知道自己是尊貴的公子,是走到哪裡受人敬仰、讓人高看一眼的。
然而,他從未像今天一樣發覺自己的能力竟是如此有限。
舅老爺暗中拔擢了他科考的名次,才讓他高中,這件事實在讓他心灰意冷。
他第一次想到,或許離開了家族、離開了那些特權,他可能什麼都不是,而這樣的陰影,可能會伴隨他今後的許多年,甚至終生……
*
阮珩睡得不好,第二天早上也很早就醒了。
松雲睡的還沉,在阮珩的安撫之下,昨夜挺安穩的,這讓阮珩放心了不少。
阮珩親手給他身上的傷處上了藥,又抱著他摸了摸他的小肚子。
肚子裡面沒什麼動靜,滿打滿算剛剛到三個月,摸也摸不出來什麼,阮珩也不會探脈,只得等醫婆來了再讓她看了。
於是,阮珩便輕手輕腳地梳洗了,出了門。
他沒有去給老爺請安的意思,而是毫不猶豫地直接去了貯月軒。
房裡炭火燒得很暖,恨不得跟夏天似的,阮珩都得寬了外衣才能進去。
雖然房中溫暖,可是魏月融還是蓋著厚厚的被子,不過昨日喝了太醫的藥,又渥了一夜,魏月融臉上終於恢復了些血色。
阮珩心中稍紓,走過去坐在床邊握住了他的手。
魏月融昨夜已經退燒,醒來過了,只是寒症發了出來,咳嗽得厲害。
他閉著眼,感覺有人握他的手,連忙睜開眼,才發現是阮珩。
「二公子……」他還不知道阮珩昨夜已經回來了,一時如在夢中。
「覺得好受些了嗎?」阮珩連忙問。
魏月融彷佛才想起自己還在病中,他沒回答問題,而是連忙道:「別在這裡坐了,沾了病氣……咳……,不好……」
他說話間便咳了幾次,聲音也有些啞,他自己都成這樣了,首先擔心的還是過了病氣給阮珩。
不知為何,阮珩卻因此感到很不快。
阮珩替他拍著背,不滿地說:「你別說話了。」
他這口氣聽起來憋著火,因此魏月融就不敢開口了。
下人端了藥過來,阮珩便順手接了過來,說:「我來。」
魏月融本來想說自己可以吃藥,但是他感覺到阮珩今天的情緒非常不好,因此沒敢說,只是就著他伸過來的勺子把藥全喝了。
一碗藥都給他喝下去了,阮珩把空了的藥碗放下。
魏月融嘴裡苦,他很想叫人拿些蜜餞來給他吃,可是,他又沒敢提。
因為他直覺地覺得阮珩要發脾氣了。
魏月融是習慣安撫別人的脾氣的,以往,太太隔三差五就要磕打他幾句,老爺也說過他,可是他還從沒見過兒子生氣的樣子。
他有些不知所措。
阮珩看起來好像在醞釀著該從何說起,不過他忽然發現放藥碗的托盤旁邊還有蜜餞,就先拿了一塊給魏月融。
魏月融用掌心托著接了,忍不住問道:「少爺,你……」
「你別叫我少爺!」這個稱呼,卻又讓阮珩煩燥了起來。
在魏月融的眼中,他永遠拿自己當少爺,而不是兒子。
也就是因為這點,所以他才一個人走到絕境,都不想著來找自己幫忙。
阮珩心裡,就是因此而難過。
「知道松雲要出事,怎麼就不想著派人來找我?」他不無怨氣地問。
「回揚州,你回揚州去,要幹什麼?生怕太太找不到機會治死你嗎?」他又問。
「你就是寧願死也不要我幫忙,是不是!?」阮珩問到這句,眼中已有淚光。
他很難想像,如果不是白升來書院裡找他,這麼大的事情,他可能從頭到尾都不知道。
而等他完成學業回來,魏月融已經不見了,被太太弄到揚州去了,而松雲也不知道還沒有命。
那時他該有多絕望呢?
魏月融沉默著沒說話,他理解阮珩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