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拾什麼?松雲怎麼了?」阮珩急迫地問道。
丫頭們有些匆忙,有人端著水盆進去,還有個小丫頭把花衫匆匆抱了出來,貓咪喵地一聲被關在臥房門外,顯得很焦慮的樣子,四處亂跑。
「小產了,胎兒還沒落下來,房裡不乾淨。」醫婆簡練地道。
單聽到前幾個字,阮珩的心就是一沉。
松雲的孩子還是沒逃過一劫。
昨天他問松雲時,他還說肚子沒什麼感覺,沒想到,僅僅是過了一夜,就急轉直下了。
他又問了醫婆幾句,確認是不是已經無可挽回了,醫婆只是搖著頭,說本來就是小月份,無論如何是保不了了的,要是強行保胎,也只會傷身,弄不好還會有性命之虞。
眼下最好的辦法,就是等胎兒自己落下來,好在月份小,不需要產婆來,也不需要松雲費什麼力。
阮珩聽完了醫婆的話,便沒有管別的,連忙進了臥房。
松雲已經挪到了一張乾淨的床上,有兩個丫頭在旁邊照顧著,床邊的矮凳上放了一個盆。
房間裡的氣味不同了,松雲孕中那種特有的信香,已經逐漸微弱了下去。
阮珩急著來到他身旁,坐在床沿上拉住他的手,但松雲卻並沒有像他想像的那樣哭著訴說他的恐慌、疼痛,或者尋求安慰,反而看起來還有種異常的平靜。
他這樣子,反而把阮珩嚇了一跳,他連忙問:「阿雲,你怎麼了?」
松雲仍是沒有回話,只是用受驚的小獸一般的眼睛望著阮珩。
只是那樣的一個眼神,就讓阮珩落下淚來。
阮珩將他摟在懷裡,生怕他疼,動作很輕,可是松雲只是像一隻脫了線的木偶一般,無力地靠在他的身上。
阮珩寧願松雲哭、鬧,對他提出些什麼要求,哪怕說一句話也好。
可是松雲始終那樣沉默著,這使阮珩的心好像被放在火上煎。
過了半晌,阮珩感到自己的肩膀被松雲的淚水沾濕了。
松雲雖然不說話,但是知道是阮珩來了,他對他哭了。
「我知道,我知道,阿雲,你別怕……」阮珩輕聲安慰著他,只覺得肩膀上的淚水越浸越深。
阮珩又握住松雲的手,才發現他的手冰涼,掌心裡好像握著什麼東西。
被他手心的冷汗浸濕的,是一隻小小的襪子。
阮珩很快就認出來了,因為那是松雲給孩子做的,做到中途的時候還給阮珩看過,那上面有的針腳和圖案還有些歪歪扭扭,不過松雲很難做得更好了,於是在眾多半成品中,就將它留了下來。
半個月過去,那雙襪子終於完成了,可是孩子卻已經沒有了。
阮珩很少放任自己哭泣,不過此刻,他只能任由眼淚從腮邊落下去,跟松雲的落在了一處。
*
在周醫婆一刻不離的照料下,到了晚上,松雲腹中的死胎終於落了下來。
周醫婆給診了脈,說多半已經落乾淨了,若是不放心,明日請個太醫來再看看,另外給他開些調養補益的方子,多休息些時日便好。
雖然還有些出血,但是松雲臉上慢慢地恢復了血色,眉頭也不緊蹙著了,身上也不發抖了。
雖然整個一天松雲都沒叫疼,但阮珩看他的樣子,就知道他疼,現下看他神情稍紓,想必是痛苦減輕了,阮珩揪著的心這才緩和了少許。
阮珩很怕傷了松雲的元氣,聽周醫婆說脈像已經安穩,這才稍稍放心。
不過,除了松雲的身體之外,更令阮珩擔心的是,松雲一直不說話。
阮珩還從沒見過松雲這樣。
松雲總是很多話的,不管遇到高興的事兒,還是難過的事兒,他都要跟阮珩講。
就連阮珩剛剛回來那天,松雲還跟他哭訴了這段時間的遭遇,那時他雖然也被嚇得不輕,但至少還能講很多話。
可是,就像竹筒里的豆子都被倒完了一樣,松雲看起來像再也不會說話了。
阮珩問松雲想吃些什麼,松雲也不回答,他便聽醫婆的叫廚房送了些粥水,還有清淡的小菜。
一口一口的餵給松雲吃,他雖然都吃了,顯得還有胃口,但還是一言不發。
阮珩問松雲還要不要,他也沒反應,只是等阮珩將勺子送到他嘴邊,便再吃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