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嬤嬤只得答應了,送吳嬤嬤出去。
吳嬤嬤走的時候還跟身旁跟的人嘀咕了幾句,說為了給少爺選陪嫁的事,病得快死了又活過來的也有,人好好的非說病了的也有,真是奇了。
白嬤嬤被她的陰陽怪氣氣得不行,等她走遠了,拿掃帚把門前她站過的那塊地掃了好幾遍,說是去去晦氣。
松雲只是很失魂落魄地坐在炕上。
第10章
辰時,天空飄著如絲細雨,有些冷。
松雲穿著一身半新不舊的褂子,是白嬤嬤和星兒精心給他挑的,雖然毫無破損,不會顯得不恭敬,但配色非常難看,上身的形狀也很臃腫。
白嬤嬤本來確實想給他臉上畫些麻子的,可是內宅里見過他的人也不少,若看出來了,讓夫人知道白家牴觸這差事,反而得罪了主子,因此便沒有冒險。
要知道,對於大部分下人來說,能跟著大公子是天大的福氣,白家這種態度,豈不是拂了太太的顏面麼。
松雲看了看站在二門前的人,大的有十七八的,小的有十一二的,都是才分化了沒多久的坤澤,一共六個人,除了他和另一個他眼熟但不認識的小女孩外,另外的幾個都看得出來是用心打扮過的。
想去當大公子的陪嫁的人,畢竟是占大多數的,松雲想,但願菩薩保佑,讓他們幾個得償所願就好了。
很快,昨天的那個吳嬤嬤就來了,先對著花名冊點了名,用嚴厲的目光掃視了他們幾個一遍,看見有幾個人還是冒險戴了些釵鐶,都親自上去沒收了,又跟他們重新說了一遍規矩,才讓他們根據名冊的順序排成一行,往內宅正屋走去。
正屋裡,暖爐烘得很暖,這裡雖都是阮家的下人,但有好些人一輩子都沒進過太太的正房,一輩子都沒見過正經主子,顯得很拘謹小心。
而松雲不同,他小時候跟著阮珩就住在正屋旁邊的偏廂里,雖然近幾年也沒來過了,但也不怎麼怕,只是如常跟著隊列走了進去。
穿過了碧紗櫥和幾道屏風,就到了太太的內室客廳。
當地已經跪了一排人,看來是從內宅里服侍的人里搜羅來的,也有六七個,都是女孩。
松雲等人就跪在她們後面,低著頭,等太太一個一個問話。
松雲知道上房的規矩,並沒有東張西望,不過進來的時候,他餘光也看到了屋子裡的人。最上面主座上坐的不是太太,而是一個老婆婆,松雲認得,她是太太的娘家母親秦氏。家裡的下人都叫他親家老太太。
主座旁邊就是太太了,太太一貫是很會打扮的,今日雖穿得家常裝束,但也顯得很雍容,太太后面站著的是魏氏,今天穿得比他往日還要素淨一些,頭上戴的首飾也是白玉的,雖然也算是麗冠華服,但跟太太一比就顯得謙卑得多了。
松雲自從十幾歲上就沒再進過內宅,因此也有幾年沒見過他了,只覺得他雖然年長了幾歲,但仍然保持著那種溫潤的美貌,讓人見之可親。
在他之後,還有一兩個侍妾,都是老爺身邊略有些臉面的,在太太左右圍著伺候。而親家太太身邊,則站著幾個面生的婆子。
上面的主子們都說說笑笑著,一派和樂的場面,而魏氏雖在病中,也未顯出病容來,笑著作陪,也不知是不是強撐著。
松雲聽見魏氏溫和謙卑的聲音時不時地傳了過來,那聲音讓他覺得安心了——白嬤嬤前幾天就已經找他說過情了,魏氏也答應會見機幫松雲一把。松雲雖說不知道他會怎麼幫他,但是他知道自己不是獨自面對太太,心裡就安慰了很多。
松雲他們幾個在地下跪著,一個個都不敢動、不敢出聲,只聽吳嬤嬤念他們的名字,念到了誰,誰就走到前面去讓主子們檢看一番。
前面的一兩個去了,松雲摸出了規律,今天是吳嬤嬤負責點人,魏氏負責問話、檢看,而親家老太太身邊的一個婆子負責點評,跟太太和親家老太太評論一番。
松雲眼睛看著大理石地板,耳朵里聽著前面的人被點評的話,心裡覺得很難過。
從小到大,他也被主子挑選過幾回,小孩子的時候被這樣擺弄來擺弄去地品評,松雲曾經覺得難堪、羞恥,甚至想逃跑,但是經歷了很多次之後,他都沒有什麼那樣的感覺了,只是覺得有種淡淡的難過。
雖說松雲在阮家,從小過得也算錦衣玉食的日子,但像這樣的經歷,總會提醒他身為奴僕的身份。
松雲更加明白為什麼他的爹娘要費這麼大的功夫,想把自己弄出府了。要是能被放出去,脫了奴籍,松雲就再也不用過這樣身不由己的日子。
太太和親家老太太看得很細緻,家裡上上下下幾百個年輕孩子,統共才搜羅出這十幾個坤澤來,選擇的餘地算不上很大,於是每個人都要好好地考量。從根底,到樣貌,品性,都要一樣一樣考核,吳嬤嬤甚至還帶來了他們受賞受罰的記錄,一條一條念出來給所有人聽。
足足過了小半個時辰,才看過了十來個人,其中有五六個被撂在一邊跪著了,都是主子們看了覺得不太滿意的,還留下三四個,則是還算滿意的,被放在了另一個集合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