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雲臉通紅著,一提起讀書又痛苦起來,歸根結底,這一下午還不是因為讀書鬧的?書本真是萬惡之源!
松雲當然不敢跟阮珩這麼講話,便哭喪著臉說:「少爺,我一定要讀書嗎?我真的讀不會,你就饒了我吧,求求你了。」
阮珩發愁地捏了捏眉心,有時候松雲是挺讓人頭疼的,一臉可憐地求他,還掛著淚呢,讓人怎麼是好?他說:「你連字都認不全,將來讓你管事,你看個帳本都不會看,怎麼辦?」
「我……」松雲卡殼了一下,也是第一次想到自己的前途,將來少爺入仕做官了,自己也就不用再當書僮了,可是自己還能做什麼呢?看樣子,是少爺都替他想了,卻很發愁自己的不堪造就……
阮珩即便想提拔他做些什麼,松雲恐怕也是難堪大任,什麼都辦不好的。
對於這個問題,松雲也很發愁,他撓了撓自己的笨腦袋,既沒有辦法違心地說自己以後一定用功讀書,也不想讓阮珩太失望。
仔細想想,自己好像真的挺沒用的,也不怪他娘總罵他,在梅雪和竹霜他們幾個里,松雲讀書最差,服侍人的功夫也不高明,好像真的挺一無是處的,當時進府分派差事的時候,也難怪大少爺和三少爺都沒看上自己,最終還是拖累了阮珩……
松雲覺得真的很抱歉,正打算說些什麼,最終還是阮珩先嘆了口氣,說:「算了,你能認些字我已經燒高香了,去傳晚飯來吃吧。」
松雲如蒙大赦,大大鬆了一口氣,傳晚飯他還是會的,趕忙跑著去了。
阮家給主子們的膳食是很豐富的,主子一個人是怎麼也不可能吃完的,通常會把剩下的賞給親近的下人吃。不過到了阮珩這裡,因為松雲每次在一邊服侍他吃飯都沒出息地流口水,所以阮珩後來就乾脆讓松雲跟他一起吃算了。
按理來說,松雲跟著少爺,從小也是吃過見慣的,可天曉得他怎麼就那麼饞,每次見了好的吃食,都還像沒見過世面似的,難怪這麼大了,還為糕餅哭。
不過饞也有饞的好處,阮珩每次看他吃飯都覺得很開胃。松雲一點都不挑食,對於吃的永遠只有好話,吃到哪個菜覺得特別好吃還會跟阮珩讚嘆一下,於是阮珩也會跟著覺得彷佛那道菜特別好吃似的。
於是今天主僕兩人也是對坐著吃飯,因為下午被鬧得也沒吃上點心,阮珩確實餓了,胃口很好。
吃過飯後,阮珩習慣再看一會書,然後很早就沐浴休息。
阮珩沐浴向來是簡便的,松雲他們只要給他準備好熱水、皂莢、巾帕和衣物就好了。只不過阮珩很愛乾淨,淨房裡面天天都要打掃得一塵不染才行,這一點也是松雲日久天長才知道的。
晚上到了睡覺的時辰,今日是輪到松雲值夜了。松雲小時候很怕黑,所以輪到他值夜的時候,阮珩都是讓他就睡在自己床邊的。
於是,因為往日的習慣,這夜也是一樣,松雲自己也去洗漱之後,就從下房抱了自己的鋪蓋來,噗通一聲擱在阮珩床對面的榻上,然後鋪展開,就準備睡覺了。
他完全沒想到的是,現在兩個人畢竟都不再是孩子,阮珩已經成人了,松雲自己也是十好幾歲,到了該知人事的年紀,雖然他尚未分化,但兩個人再這麼睡一間屋子,已經是不太合適了。
不過,看著理所當然地鑽進被窩的松雲,阮珩最終也沒說什麼。時節雖在二月里,但春花還沒放,夜裡還是很冷的,又兼細雨綿綿,很是凍人。更深露重的,松雲都爬進被窩了,再叫他出去不好,再說裡間也比外面暖和多了。
松雲完全不知道這些,無知無覺地縮在被窩裡,阮珩便也吹了燈,準備入睡了。
過了一會,黑暗裡,松雲卻忽然說:「少爺,你點香了嗎?」
他記得自己睡前是好好攏了一下炭盆,這樣可以一直燒到明早,房裡都是暖的,這種攏炭盆的功夫也是他廢了好大的功夫才學會的,虧得這麼些年了還沒忘。不過松雲好像並沒有點香,阮珩晚上睡覺是不愛在臥房點香的,也就是讀書的時候才點一些腦冰片之類的提神。
「沒有。」阮珩說。
「那為什麼香香的?」松雲問,又認真地說,「少爺你要是點了香,要告訴我在哪裡,這樣我夜裡也好看顧的。」
「你什麼時候夜裡醒過嗎?」阮珩頗有些不留情面地道。
「我當然醒過啊。」松雲馬上狡辯道,回想了一下,又覺得好像確實……但是,「那是因為你都沒有夜裡叫過我!少爺你不信今晚就試試,不管你是要茶要水還是要別的,我都隨叫隨到的。」
「說得跟真的一樣。」阮珩忍不住笑道。
「怎麼不真啊……」松雲自知理虧,又有些不服氣,窩在被裡聲音悶悶的。照理來說,值夜的時候確實可以睡覺,但是對貼身服侍的人來說,不能睡得太死,主人隨叫隨到也是應該做到的,但松雲仔細回想一下,自己好像確實沒有任何半夜被阮珩叫醒的記憶,至於到底是阮珩沒有起夜過,還是叫過他但是從來沒叫醒,那就不得而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