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上瘦小的身子由開始的蜷縮到後面的打滾,最後漸漸抽搐起來,直至胸腹猛地一挺停歇了下來。
老頭見此大驚,探了探他的氣息後忽然狀若瘋癲的不停念叨起來,「死了?怎麼會死了……明明就差最後一步……到底是哪裡出了錯……」
欒浮秋意識消失之際耳邊還殘存著那粗啞的聲音。
直到再醒來時,竹屋裡一片寂靜,只余蛇蟲爬動的輕微聲響和嘶嘶聲,他起身就看到了倒在地上被吃掉了半個頭顱的老頭還有一旁赤紅色的蛇。
欒浮秋看著眼前的一幕只覺肚裡開始翻湧,他踉蹌著跑了出去開始吐著酸水,吐完發現外面陽光明媚,而老頭已經不會再攔著他,只要他想,他就可以在陽光下去往他從未去過的山下。
於是他就磕磕絆絆地摔了好幾次,來到了山下。
又不知走了多久,他來到了一個鎮子上,見到了許許多多的人和他從來沒見過的東西,他看著桌上散發著香氣的餅子,下意識咽了咽口水伸手拿起咬了一口,入口是他從未嘗到過得好吃。
但就只咬了一口,就換來了一頓鋪天蓋地的打,那人說他是乞丐。
之後他就成了乞丐,學著跟自己同樣打扮的人跪在地上磕頭,說著「求求您給點兒吃的吧」。
雖然不是每天都能吃上餅子,但起碼他吃過許多在山上都沒吃過的東西,每一樣都好吃,最好吃的就是甜甜的飴糖了,而且吃了之後肚子能很久都不難受。
欒浮秋磕著頭天上忽然下起了雨來,他不知怎麼的就暈了過去,再醒來時就在一張柔軟的床上醒來。
年長的男人坐在床邊,溫聲問他叫什麼名字,家住哪裡,可還有長輩。
得知他叫小乖,且就剩他孤身一人時 ,男人面露同情和憐憫,把他留在了家裡。在這裡他每晚睡著柔軟的床,每日都能吃上熱乎的飯,他全身上下都暖洋洋的。
男人對他很好,他從未感到像這樣快樂過,後來男人問他願不願意做自己的兒子,他重重的點了頭,改口叫了爹。
再後來男人憑著「爹」的身份以十兩銀子他給賣給了盡歡樓,他就被套上鐵圈改了名字變成了奴隸。
景象倏然一轉,被一個老爺買下後,數不清的謾罵和鞭打落在欒浮秋身上,他跑過很多次都被抓了回來,隨之而來就是不斷的飢餓和打罵,他開始總是生病,胸口的蠱蟲也發作的越來越厲害,每晚都疼的他睡不著。
之後突然有一天,一個自稱是當今皇后的人帶他離開了那裡,她說她是他的母親,在他出生時不小心弄丟了他,現在找到他了要補償他,於是他又改了名字變成了太子。
她和之前那個男人不一樣,她會給自己請大夫,會為自己心疼流淚,每日都會讓人給他做不同的衣服,在這裡每頓吃的菜都有好幾十道,她是不會為了十兩銀子把自己賣了的。
她還會教自己要有仁善之心,就像他之前在街上乞討時見到過的母親一樣,他覺得身體又變的暖洋洋了,心裡也跟吃了糖一樣又快樂了起來。
為此他可以偽裝的善良,不去計較之前的打罵還有欺騙,可以去做一個以德報怨的人,也可以忍受來自弟弟的欺辱,努力去做一個愛護包容弟弟的好兄長。因為母親喜歡這樣的人。
眼前景象卻突然再次變幻,他在屋內床底下手上拿著準備送給母親的簪子,本來是想給母親一個驚喜。
母親卻牽著弟弟進了門,他想著弟弟厭惡他的模樣,猶豫了片刻沒出來。
他聽見母親跟弟弟說,「以後莫要總欺負他。」
他到這話嘴角抑制不住的上揚,因為他知道母親口中的「他」就是自己,然而他臉上的笑容維持了不過片刻便僵住了——
「你如今身體有缺,以後若是想做皇帝可是全要靠他呢,若是你把他欺負出個好歹來,再去哪兒在找一個跟你一樣的人啊。」
他聽見他那所謂的弟弟繼續問道:「母親真的不是因為偏心他嗎?母親是不是不喜歡我了啊。」
「你可是我捧在心尖尖上長大的,我怎麼會不喜歡你呢。對他不過是逢場作戲而已,他那性子陰沉沉的,我之前在宮外見過他一次,那目光滲人的很,我看著就不喜歡,要不是因為對你有用,我才不會接他進宮呢。」
他在床底看著一向對他溫柔的母親張口說著這些話,那塗著蔻丹的指尖輕輕抵了抵弟弟的鼻尖,柔聲哄著,「而且他在乞丐堆里長大,又當過奴隸,髒得很,我可是從未對他像你這樣親昵過呀。」
欒浮秋像是被推動著一般又出現在了乾清宮,已經是太后的女人親自把一碗湯藥放在他面前,跟以往沒什麼不同,然而唯一不同的卻是那碗藥喝下之後腹部湧上了熟悉的劇痛。
繼而眼前的太后消失,同樣是乾清宮,燕齊出現在他面前,把他攬進了懷裡,輕柔的聲音落在耳側——
「我只希望……你能安康喜樂。」
這一句話落下瞬如同巨石一樣敲碎了光怪陸離的夢境,惹得他胸腔震顫,霍然睜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