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蒼葭連聲應是。
「等等。」祁曄道,「派人守著含雲殿,務必將太子妃每日事無巨細稟報上來。」
蒼葭一愣,姜樾之早就不是太子妃,只有殿下還無法接受。
「是。」
祁曄看著滿桌上奏的摺子,握筆的姿勢都十分僵硬。腦海里皆是二人相擁的畫面,她從未這樣對自己笑過。
也從未這樣歇斯底里的袒護一個人。
「柳時暮?」祁曄竟硬生生折斷了手中的狼毫,硃砂墨滴落,像是誰的血淚,「孤到底哪裡不如你,為何她就是看不見孤。」
祁曄心灰意冷跌坐回軟墊上,臉上浮現一抹苦笑。他堂堂儲君,竟淪落至此,為一個女人痴心錯付,還敵不過一個小倌。
他稍稍冷靜片刻,就被屈辱淹沒。
直到下人來傳,陛下召見。
他才起身換了衣服,前往紫薇宮。
一輩子敬重崇拜的父親,已經有了頹唐之勢,髮絲之間竟開始泛白,且已經幾乎掩蓋不住。
一入內,便仿佛被濃重的藥物浸透,嘴裡都隱隱泛苦。
「兒臣參見父皇,不知父皇此時宣召,所為何事?」
孝淵帝被全公公攙扶起身,朝他招手:「曄兒,過來。」
祁曄依言走了過去,跪在他膝邊:「父皇。」
「曄兒長大了,也學會愛人了。」
祁曄愣神,原來這就是愛麼?
他以為他對姜樾之就如同彼時對楚千瓷那般,得到她就可以證明些什麼。
得到楚家的支持,就證明他不用一直依靠姜家。得到盛京第一貴女的青睞,證明他不比其他有生母的皇子差。
梁王倒台,他出征凱旋,坐穩了這個位子,仍然過得如履薄冰。聯合勢力,拉攏世家,做一切利己之事。
可唯獨,想要得到姜樾之的心這一件事,於他的前途而言毫無意義。甚至還會染上污點,受史官責備,怒斥他是一個為美色所誤的君王。
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好似和姜樾之比起來,並沒有那麼重要。
可當時不敢明娶楚千瓷,就是害怕沾染是非,但如今又為何不是了呢?
原來,這是愛。
「父皇,所以愛一人,便要得到她,是麼?」
孝淵帝抬手觸了觸他的玉冠:「若這錯了呢?」
「錯了便錯了,若此刻兒臣不這麼做,一生都會後悔。」
孝淵帝面上浮現一抹苦笑,他的兒子怎麼也走上他的老路。
「父皇在笑?可是兒臣說錯了什麼?」
孝淵帝搖頭:「你說的沒錯,只是身為過來人,想給你一個補救的機會。」
祁曄不可置信地往後退了退:「那奴才,是父皇保下的。」
腦海中赫然浮現出柳時暮的話,難怪他如此坦率接受,原來背後有人做靠山。
孝淵帝笑而不語,只道:「前兒朕聽一人提起,當年梁王既然已經交涉兩國和平,狄戎又是為何會忽然起兵。而這麼巧,守關的將領收到假的軍令調兵離開,讓他們得到可乘之機。」
祁曄眼神不自覺冷下來:「父皇可是得到什麼證據?」
孝淵帝笑了笑:「你既已經擔了建國之責,此事就交於你查清。」
「是。」
「朕乏了,你退下吧。」
祁曄起身時,又聽他道:「脾氣既然已經發過了,現在也要冷靜下來。未來大昌的君主,怎能如此沉不住氣,傳出去惹人口舌。」
「兒臣謹遵父皇教誨。」
祁曄離開後,全公公送上湯藥,服侍他喝下。
「陛下既然知道背後之人是誰,為何不直接明說?還讓太子殿下繞圈子去查。」
「你以為太子就不清楚麼,只是不敢在朕面前言說罷了。柳時暮那小子上回在朕面前提了此事,就是探究朕對於二子相爭的看法,在試探朕的底線罷了。」
全公公:「那陛下就如了那小子的意?」
孝淵帝高深莫測一笑:「虞家勢大,朕著實縱容他們許久,也到了該清算的日子了。老六一味依靠母家,終究會放任外戚專權,實乃隱患,不可姑息。」
「陛下明智。」全公公道。
孝淵帝嘆了口氣:「枝枝對那小子上心,朕現在告訴曄兒也想讓他分散些心神。你也暗中照料一二,莫讓他真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