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耳根本沒看蒼葭的提醒,自顧自道:「瑤珈教習盛京婦人如何討好夫君的媚術,靖國公夫人聞言便讓姜大娘子前去求師。」
祁曄眉頭鬆了松:「所以二人相見是偶然的。」
蒼耳正想說不是的時候,忽然察覺到蒼葭的眼神,連忙改了口:「應當是的,姜大娘子也是為了討得殿下的歡心。」
祁曄並沒有因此放鬆下來,轉動著玉扳指思索著什麼。
「屬下還查到,那小倌似乎與六皇子的人起了爭執。連夜離開了照霞閣,不知去向。」
祁曄忽的變了眼神,十分銳利:「召集人手,今夜定要取他的性命。」
「是。」
祁曄看了看外頭的紅燭燈籠,他認命了。
他既然決定要娶姜樾之,哪怕知道她不貞也無可奈何,但她是自己的太子妃。不管外頭的人如何說,只要殺了那個人,這個污點便會隨之消失。
所以,一定要殺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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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樹交錯,錯落的樹葉撒下漫漫金輝,大紅的紗幔掛滿房檐廊角,隨風而揚,紅影婆娑。
紅紗裝點的梳妝檯前,女郎一頭烏髮高高綰起鳳雲髻。以螺子黛描繪的遠山眉,眼尾綻開一抹紅,如花開在眼角一般美艷動人。朱唇皓齒,瀲灩生輝。
由宮中女官,親自為她帶上鳳冠,兩邊簪上鎏金彩鳳八寶簪,一點流蘇掛在耳旁,顯得美人面越發驚心動魄。
鳳冠霞帔,女子一生榮耀,能蓋住的是她背後瘡痍,蓋不住她心頭千萬愁絲。
「娘娘,您生得真美,下官這輩子都沒見過這般耀眼奪目的新娘。」
面對誇讚,姜樾之不為所動,只是淡淡問道:「迎親隊伍可來了?」
「據說已經在路上了。」
姜樾之點頭:「養育之恩不是一朝踏出家門便可抵消的,哪怕我入主東宮,還是祖母的孫女,母親的女兒。扶我起身,我該給家中長輩問安。」
「這……」女官有些為難,「娘娘這不合規矩。」
「陛下以仁孝治天下,我給祖母母親請個安有何不可?」
女官拗不過她,便帶著她去了。
章老太君見到孫女如此識大體,心中也是歡喜。何氏見她就算當了太子妃,也絲毫沒有嬌縱之氣,心中也是熨帖。
姜樾之臉上掛著笑,卻不達眼底。
這一跪,還了姜家養恩,今日踏出這個門。她就要去報生母的生恩了。
再次回到梨雲院,姜樾之打量這屋內的陳設。里里外外都已經被各府交好的娘子送來的添妝塞滿,她想想自己這半生,好似和誰都交好。
可真的到了這一日,真正送她出嫁的閨中密友,她竟想不出一個。
南星此時進了屋,她會隨著姜樾之進宮,日後陪伴家人的機會減少。姜樾之准了她的假,回去探親。
「娘子,這是笙若送來的。她原本想親自送娘子出嫁的,只是她女官考核在即,不敢接近您。怕落人口實,讓您沾上個徇私的罪名。」
姜樾之一笑:「她這般有信心能選上。」
南星又有些為難的遞出一個盒子:「這是扶風送來的添妝,避人耳目,親自……交到奴婢手中的。」
南星神色有些不對,姜樾之卻並未注意,目光全被那木盒吸引。
她顫著手打開,裡頭赫然是她的冰玉梨花佩。
昨日司主見他們二人鬧得不愉快,追上來找她解釋:「那玉佩早被人贖走了,並非是坊主故意為難。」
姜樾之當下便心中有數,贖走玉佩的人是誰。
如今還交託扶風之手給她送回來,當真是要與她恩斷義絕了。
姜樾之苦笑,眼中的酸澀模糊了視線。她卻連流淚的資格都沒有,因為關乎禮制,新婦在今日流淚是不吉利的。
姜樾之將玉佩牢牢握在手心,心好似被細密的針扎穿。
「這便是你,祝賀我的新婚之喜麼?」
南星霎時間偏過臉去,聲音也有些不對勁,慌忙道:「外頭還有事,奴婢先出去幫忙了。」
腳步頗有倉皇逃離之感。
院外,南星倒在竹瀝懷中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怎,怎麼會這樣。竹瀝,為什麼好人沒有好報,為,為什麼會是這樣的結局?」
竹瀝聞言也是眼圈發紅,但還是硬生生忍住了。太子妃身邊兩位侍女,在大婚之日紛紛哭得雙眼通紅,傳出去惹人非議。
「好了好了,你莫要哭了……」想想也有些難過,哽咽道,「起碼不要在今日,娘子大婚之日,咱們,不能給娘子丟人。」
「嗚嗚嗚——竹瀝,我忍不住,娘子若是知道了,會有多難過。」
「所以,咱們要瞞著娘子,柳郎君離世的消息,咱們打碎了,吞到肚子裡去。只要娘子不知道,心中便還有念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