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局中人,局中人決定不了自己的命運,天命降臨在你身上,不是你不想要就能捨棄的。」
姜樾之沉默著。
妙德睜開眼,眼神里有看透萬物的決然:「今夜之事,只是個開端,我定慧庵是潛心修行之地,不想插手世俗。」
姜樾之問道:「是九公主同您說了什麼麼?」
妙德沉默了,算是默認。
姜樾之深深嘆息:「不是我想難為師太,而是我如今真的無處可去。」
妙德看著柔弱的女郎,也動了幾分惻隱之心。
「妙德師太放心,諸如此類事情不會再發生,我會安安靜靜待在庵中,做一個透明人。還請師太,莫要趕我離開。」姜樾之雙手合十深深一揖。
妙德眼眸深深,半晌不語。
姜樾之有些膽顫,然聽她言:「姜施主先回去休息,此事改日再議。」
姜樾之鬆了口氣,回屋躺在榻上後半夜都沒能睡著。
果然她還是將事情想得太簡單了,以為遠離盛京,遠離姜家便高枕無憂了。卻從來沒想過自己的存在同樣會給別人帶來麻煩。
之後的幾日,居然讓妙德一語成讖。
霍五郎這一出夜探尼姑庵,卻被女尼當場抓獲,送至官府的糗事可謂是霎時傳遍了盛京。
如此丟人的事跡,霍家只遣了下人去官府要人,雖然行跡惡劣,有傷風化,卻實實在在沒釀成什麼大錯。
加上霍五郎言之鑿鑿是有佳人相約,雖然顧忌太子的顏面沒有明說是何人。可霍五郎早不去晚不去,偏偏姜大娘子去庵堂修行時出了這檔子事。
眾人咂出不一樣的味道來,這私會的佳人,莫不是姜大娘子?
雖然眾人心裡都清楚,什麼兩情相悅都是霍五郎信口胡謅,姜樾之連太子都不屑會看上他?
但又說回來,姜大娘子也會去逛青樓,也就不似她表現的那樣冰清玉潔。
庵堂清寡,若是佳人不甘寂寞,只要避過裡頭那些女尼姑的眼線,就能一親芳澤了。
彼時神仙似的人物,如今落難,這可是他們離她最近的機會。
隔三差五就有人爬上定慧庵的牆,更有甚者盛京已經傳出誰敢去定慧庵闖一闖,便是真英雄的言論。
有些宵小之徒嘴上硬氣,倒真不敢做那霍五郎之流,家中可沒有那個靠山能將他們從牢里撈出來。
也有些莽夫叫囂著區區幾個女流之輩何以畏懼,說不定上不了神仙仙女的榻,還能偶遇幾個美艷尼姑,開展一段風月佳話呢。
此等謠言愈演愈烈,就連許多青樓妓館都出現了許多身著露骨道袍的女妓,故意迎著那些想去闖一闖又沒那個膽子的客人。
雖然這等荒唐事,山上的女尼們自然是不知曉的。可來往香客越來越多,都是為了見一面姜樾之而來。
這種不懷好意的人多了,庵中人也是不勝其煩。
因為晚上有宵小之徒會夜闖尼姑庵,妙真便安排人輪流值守。更是讓人叫苦連天,與姜樾之主僕三人說話的越來越少。
除了定心時常過來同她說話開解她:「我托人帶上來的糕點,你嘗嘗如何?」
姜樾之看著她遞過來的油紙包,抿唇不語。
定心是原是小官之女,自小衣食無憂,生母身為妾室,被主母冤枉陷害與外男私通。她們被夫家趕了出去,阿娘帶著她躲在定慧庵中,後來阿娘病逝,她無處可去便一直留在此地。
所以愛吃愛玩是她自小的習慣,庵主也由著她。
「你嘗嘗,我好久沒有吃到這麼好吃的點心了。」定心咬了一口糖酥蒸酪,滿臉饜足。
姜樾之捻起一塊,意有所指道:「你倒是富裕了,這糕點可不便宜呢。」
說著嘗了一口,果然是熟悉的味道,以為換了個油紙包她就嘗不出這是出自悅仙坊了。
定心比姜樾之還小一歲,又在庵中太過安逸,心性單純。
「不貴不貴,這一包糕點只要三文錢,我還是吃得起的。」
姜樾之被自己嗆了一口,這點心裡用的糖都不止三文錢了,她還當真是傻得可愛,被人騙了還幫人數錢呢。
姜樾之狀若無意道:「此前幫我帶絲線的那人,你最近可還能遇見他?」
定心點頭:「說來也怪,他雖然住在山腳,卻時常上山來。我十回出去,有七回能見著他。他什麼也不干,就躺在樹下。」
「就……躺在樹下,什麼也不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