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靈不太想知道。
「我希望你再重一點。」
他說。
說得那樣認真,不像玩笑。
謝靈頓了一下,覆上他的手背,問:「為什麼?」
「在我身上留下點什麼。」
他望著她,房間內暖色的光落進他的眼底,像一層細碎虛幻的光點,難以捉摸。
可是,留下什麼呢?
又為什麼要留下?
「哥,」她忽然說,「你是不是從沒想過告訴我。」
他沒有回答。
但答案已經如此明了。
——他也許想過,但卻從來沒有越界的打算。
「如果我那晚沒有那麼做,」她說,「如果我沒有走錯房間,你也沒有裝睡,或者我沒有……如果那些都沒有發生,你就一直這樣下去?也不問我是什麼想法?」
「嗯。」
他給予肯定的答案,沒有任何猶豫。
謝靈心裡湧現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感覺,那瞬間像是心臟被用力地抓了一下,近乎呼吸困難地,「……為什麼?」
他看著她,那雙漆黑的眼睛始終看著她,那道視線無數次地鎖定著她,總是如此。
忽然間,她有些後悔問。
她希望他別回答。
但他說:「謝靈,我不是因為害怕世俗、名聲……我不怕被人知道,我也不怕所謂不認同的聲音,對我而言,都不重要。」
「就算有一天,真的被發現,我也不會讓那些人、那些聲音影響到你,我不會讓他們來傷害你,」他抬起手,輕輕摩挲她的髮絲,望著她的眼睛,語調低而緩慢,「還記得小時候那個說你不好的人嗎?他也好,徐溪舟也好,都不會再有傷害你的機會。」
提到那兩個人時,他眼底的情緒淡了下去,聲音依舊平靜。
謝靈卻察覺到他身上隱約的戾氣,回想起那兩次打架,裴陸行的神色也是平靜的,可是動作卻狠厲到讓人心驚,如果沒有阻止,她懷疑他可能真的不會停手。
她不自覺地蹙眉,抓住了他的手,「你不要……」
也許在這個瞬間,她已經感覺到了。
在這個群居社會中,人但凡需要生活,就不得不面臨社交,與人高度接觸就會被這個世界的生存法則規訓,人或許可以沒有道德,但那條被不斷強調過的不能逾越的紅線,所有人都敬而遠之……可她的哥哥,卻似乎並沒有敬畏,甚至連口吻都那樣平靜無謂。
「我不會,」他看著她,笑了一下,指腹輕輕撫平她的眉心,語氣像在開玩笑般調侃,「上次不是答應過你了麼,哥不是說話不算話的人。」
謝靈卻並沒放心。
正常人,至少像謝靈這樣的人,不會逾越紅線是因為知道不應該、不能。
但裴陸行卻只是因為向她做了保證。
有那麼一秒,她想——得用什麼困住他。
把他困在規則之內。
什麼都不怕的人是危險的,因為犯錯沒有代價。
然而,他摸了摸她的頭髮,聲音低了下來,呢喃般,「謝靈,我不敢賭,我怕你選的不是我,我怕你討厭我,我怕你從此以後躲著我。」
她微微一愣,像是沒有反應過來,好一會兒都沒有說話。
他……怕的是這個?
一個對規則毫無敬畏的人。
怕的居然是這個。
一種難以名狀的情緒瀰漫心間。
許久。
她問:「那你打算永遠都不說?萬一我不知道,以後跟別人在一起了呢?」
「那也沒關係?」
裴陸行垂著眼,漆色眼底那瞬間仿佛化不開的濃墨,深諳而無光,連情緒也難辨。
有無聲的浪潮洶湧、喧囂。
他抬起手,指腹輕輕摩挲著她的唇瓣,卻沒有回答。
要他眼睜睜看著妹妹走向別人,而無論走向誰,那個人都絕不會是哥哥。
因為一開始就失去了競爭的資格。
——那也沒關係?
僅僅只是想一想。
怒火就快要將他燒盡。
他毫不懷疑,如果真的有那麼一個人,他也許會做出一些無法挽回的事。
只是……
他低下頭,親了親她的指尖,極盡珍惜地,「在你心裡,我這麼大度?」
語氣是有些刻意的輕鬆。
似乎想以這個玩笑揭過去。
可謝靈卻抓著他不放,緊緊地盯著他,問:「如果是真的呢?你會怎麼辦?」
還有一句,卻沒說出口。
你甘願錯過也不肯越界嗎?
這一次。
他沉默的時間更久。
她卻無法忍受,甚至帶著一點生氣的語調,「你是膽小鬼嗎?這樣你都不肯告訴我,裴陸行,你是不是根本不喜歡我?只是拿我當妹妹?我都跟別人在一起了——」
話沒能說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