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黎拿好酒精藥膏,檢查了下日期,將抽屜推回去,「晚上吃飯問怎麼回事也不說,現在兩個小孩都長大了,都不愛跟我們說了,又是馬上高三的時候……」
她嘆了口氣。
裴淮川走過來,將她攬懷裡,撫了撫她的肩,安慰道:「陸行你不放心,小靈你還不放心?」
「我也就指著小靈了,」她側過頭去看他,「陸行從小到大,看著是比小靈聽話,但小靈心軟,嘴上說得再過分,哄一哄也就好了,而且小靈自己也有主意,她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也不用我們太操心。陸行不一樣,他這性格,根本不會聽人勸,他要認定了,我們說什麼都沒用。」
她握著酒精的手緊了緊,眼底浮起憂心的情緒,「我
最擔心的還不是這個,我最擔心的是,他心裡沒那根尺啊,這人生活在社會上,人教也好事教也好,哪怕是不讀書的,也知道法律是條紅線,輕易碰不得。我就怕他心裡對這紅線沒有敬畏啊……」
裴淮川沉默了幾秒,嘆口氣,說:「還用怕嗎?他不就是沒有嗎。」
阮黎也不說話了。
四周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過了會兒。
阮黎忽然說:「不是開學高三了麼,要麼跟他說說,看看他對警校軍校有沒有興趣。」
「你想用這個框住他?」
阮黎問他,「你覺得能行嗎?」
「……」
裴淮川好久才說:「就算讓他當了警察,讓他知道這條線有多不應該跨越,他不做,只會是不想,而不是不能。」
阮黎嘆了口氣,語氣有些無奈,「那也沒別的辦法了,就當是形式主義吧,身在那個環境,至少還能起點警醒作用。」
有時候人與人同處在一個環境中,光天化日下,四處是審視的光,人被放在光下炙烤,有一點兒陰暗面都將換來異樣的目光,甚至是位於道德高點的指責與非議。於是都披上一層人皮,偽裝成正常人,好人,融入這個群體,好像這樣就安全了,至少看上去無可指摘。
時間久了,誰也不知道皮囊下裝著什麼怪物。
阮黎只希望自己對兒子的了解都是誤判,希望他和大家一樣,或者裝一輩子也好。
誰又願意時刻提心弔膽,擔心終有一日,最親近的人陷於沼澤深處。
她拿好藥,轉身上樓。
恰好這時。
裴陸行的房間門從里打開,阮黎停了下來,裴陸行正抱著謝靈從房間出來,謝靈大約睡著了,軟軟地趴在他肩上,手臂雖然勾在他的脖子上,卻是自然垂落的。
他一隻手攬著她的後背,另一隻手勾著她的腿。
那並不完全算是公主抱。
而是一個嚴絲合縫、緊密貼合的擁抱。
難以分辨其中珍重與占有欲究竟哪個占比更大。
然而無論是什麼。
那都不該是哥哥抱妹妹的姿勢。
阮黎緩慢地眨了一下眼,臉色有些凝重。
似是察覺到目光,他頓了一下,視線瞥了過來,對上了阮黎望過來的目光。
四目相對,安靜的走廊上,一個在台階,一個在上方。
他自上而下地俯視,卻不見絲毫驚慌失措,近似坦然的。
像是不覺得有什麼不妥。
他收回視線,抱著謝靈進了她房間。
片刻後,他從裡面出來,將門帶上,才看向阮黎,「藥已經擦過了。」
阮黎看著他,現在已經不是藥的問題了,她沉默幾秒,說:「進你房間說。」
房門關上後,有短暫的沉默。
阮黎將酒精和藥膏放在桌上,像是做了什麼準備,轉過身,開口時語調有些沉,「再過一年,你就十八了。」
裴陸行眼睫抬起,望著她,沒說話。
「你馬上就成年了,是大人了,你明白我意思嗎?」
她說得很委婉。
意思卻很明顯。
裴陸行不知是真不明白還是固執地追尋這個再明顯不過的緣由,「什麼意思?」
「什麼意思?」
她直直盯著他的眼睛,仿佛要從這皮囊下看穿他隱藏的不該存在的想法,「你長大了,小靈也長大了,不像小時候了,也不應該還跟小時候一樣了。」
他沒有說話,沒有答應,也沒有反駁。
阮黎眉心不由蹙起,說得更加直白了,「你是她哥哥。」
不知怎麼。
他竟笑了一聲,低低的,似是自嘲,「既然我是她哥哥,還用得著——」
「就是因為你是她哥哥,」阮黎打斷了他,語氣加重了,「才更要避嫌,你懂不懂?讓外面的人看見像什麼話?別人怎麼看你們?」
「有什麼不對?」
他問。
「有什麼不對?」
阮黎用一種荒謬的語氣,難以置信的神情,「裴陸行,哪怕你們之間什麼都沒有,清清白白的,讓人看見了都會被誤會,你明不明白?有時候就是那麼幾個模稜兩可的猜測,一傳十十傳百,就能毀掉一個人,你知不知道?你可以不當回事,你可以不聽,但是那些隱形的暴力和傷害,遲早會現形,小靈怎麼辦?我問你,小靈以後怎麼辦?她怎麼面對外界的目光?」=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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