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陸行就問她:「旋翼門是什麼樣子的?」
「和蝴蝶門很像,但不太一樣。」
謝靈從椅子上跳了下來,跟他約定,「明天上學的時候,七點半,你在學校門口等我,我讓司機開這輛車給你看。」
「好。」
裴陸行說。
從那天起,謝靈開始和裴陸行一起上下學,儘管那時坐的是不同的車,儘管路程很短,只是從校門口到教室的那一段路。
慣會見風使舵的朋友們也開始親近裴陸行了。
至於背地裡是怎麼說裴陸行的,謝靈是不會知道的了。
在這階級分明的圈子,謝靈輕而易舉就將裴陸行從外圍抬到了風眼。
直至又一次大人們小聚。
那次,裴陸行他們來得很晚,幾乎是最後來的。
謝靈百無聊賴地聽著朋友們奉承,直到有人告訴她,裴陸行來了。
她提著裙子,沿著旋轉樓梯跑下去。
身後的朋友們也跟了上來。
一樓寬敞開放的客廳里,幾個大人站在一塊笑著聊天,裴陸行也在那兒。
謝靈輕快的步伐停了下來。
她視線落在了裴陸行的身後。
一個不曾見過的女孩。
似乎注意到她的目光,裴陸行牽著女孩走了過來,和她介紹說:「這是我堂妹,裴千語。」
女孩朝他們微微一笑,黑色的頭髮只到下巴一點,柔軟地貼在臉龐,仿佛一隻無害的小動物,讓人想要親近。
裴千語沒有說話,很安靜地站在裴陸行的身後。
兩邊似乎隔著一道看不見的分界線。
謝靈與她身後的一群朋友。
而對面是裴陸行和他的妹妹。
謝靈提著裙擺的手慢慢放了下來,目光在裴千語身上掃過,好一會兒,她下巴微微抬起,語氣平靜得近乎虛偽,「你好,謝靈。」
「有什麼需要和旁邊的阿姨說吧。」
她擺出了主人家的做派,用一種堪稱傲慢的口吻撂下這句話,然後轉身走了。
到中午用過餐後,謝靈正要離開,母親宋蘊卻拉住了她,用溫柔的語調同她講,「小靈,陸行的妹妹今天是第一次來,你帶她也一起玩,好不好?別讓她一個人。」
「……」
謝靈抿了一下唇,隔了好幾秒,才不情不願地「哦」了聲。
她走到裴千語面前,不知是不是因為第一次來到陌生環境,對方有些侷促,沒有安全感地抓著裴陸行的衣擺,仿佛攀附的菟絲花纏繞著他。
謝靈視線在那上面停留了一會兒,然後收回來,極為緩慢地眨了一下眼。
「要參觀一下嗎?」
她的語調不帶任何情緒。
「……可以嗎?」
裴陸行身後的女孩帶著點拘謹地詢問,好像面對的不是一個同齡的小女孩,而像是學生面對一個嚴厲的老師。
其實謝靈說「可以」這兩個字就好了的。
但不知為何,她忽然有點沒耐心。
於是她雙手抱胸,自上而下地睨著她,說:「是我在問你,不想來就算了。」
說完就轉過身朝樓梯走去。
不過最後,裴千語還是來了。
跟在裴陸行身邊。
這座位於湖心的別墅占地面積廣,四周光是造景就耗費了不小的數額,房子內的裝潢則是請業內知名設計師操刀,每一處都蘊藏著不計金額的奇思妙想,造出一座紙醉金迷的名利場。
沿著旋轉樓梯往上,入目所及是許多人窮極一生都未必買得起一件的裝飾品。
裴千語看得目不暇接,這不怪她,裴陸行一家至少還有資格認識謝靈的父母,但裴千語家裡只是尋常的小康家庭,算是沾了光,才能到這裡來。
她眨巴著眼睛,望向面前一處立柱,那上方固定著一個圓形玻璃球,頂部投下來一束溫柔的光柱,而光柱四周環繞著幾隻蝴蝶,分明是靜止的形
態,卻栩栩如生。
裴千語看了好一會兒。
然後她真心實意地誇讚道:「這個蝴蝶標本好漂亮。」
謝靈習以為常地掃了一眼,說:「這不是蝴蝶標本。」
「什麼?」
「你沒見過真正的蝴蝶標本嗎?」
她的語氣帶了一點不耐煩,「這種閃蝶只有蝶翼外側才有珍珠質感的偏光,大多呈藍色,你看不到這裡面的蝴蝶兩側都沒有偏光嗎?因為那上面嵌的是寶石。」
大約是因為謝靈的口吻不太好,裴千語下意識地道歉,「對不起,我不知道。」
謝靈眉心微微一皺,剛要說什麼。
站在一旁的裴陸行忽然轉過身,對裴千語說:「你不必道歉。」
——因為她沒在怪你。
然而那樣的話,那樣的姿態,仿佛另一種含義的偏袒與維護。
謝靈唇邊的話忽地散去,垂在身側的手無聲收緊。
她垂下眼睫,一言不發地朝前走去。
直到空曠的視野化作封閉的廊道盡頭,她才回過神。
「要去哪裡?」
身後傳來熟悉的聲音。
她回過頭,裴陸行離她不近不遠,似乎就這樣跟了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