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的是,那安易之是值得敬重的一位將軍。
只聽虞九舟回答道:「戶部拿不出來。」
她說的是實話,戶部確實拿不出來這麼多銀子,皇帝的少府能拿出來一半就不錯了,可這一半皇帝絕對不會捨得拿出來。
可她說的也只是戶部拿不出來,那別人呢?
安易之的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黯淡下去,她的心裡有數,三千萬兩銀子,不動用非常手段,大周根本拿不出來。
「九舟,我是個武人,十六歲從軍,到如今帶領我的那些兄弟姐妹們,也算立功無數,全軍上下都指望著軍餉活,一家老小也就靠這一份軍餉,你們在燕北變法,想來也知道百姓艱難,一家子上下幾口人,若沒了這筆軍餉,他們該怎麼活,若家人都活不了,邊境的將士又怎麼肯為大周打仗。」
「或許你們不知,很多地方,年邁的人會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等死,省得浪費家中的糧食衣物,他們為了剩下身上的那點兒布料,死的時候身上穿的可能是草編制的衣物,他們不為別的,只為能給家裡剩下一口糧食。」
「九舟……殿下,我從沒有求過你什麼,可普通將士離了那份軍餉,他們的家人根本不能活,況且他們在軍營也是要吃飽飯的。」
只有到了軍營,跟普通將士同甘共苦一段日子,就能知道,底層將士過的是什麼日子了,要是京都的這些世家高門子弟過去,他們只會覺得那不是人過的日子,不,是連他們家的狗都不如。
京都高門家中的狗,都是日日能吃到肉的,將士們十天半月都未必能見到肉。
遲晚垂下了眸子,她突然覺得,安易之回來京都可能不只是為了虞九舟,更大的原因怕是為了討要軍餉,還真是個好將軍。
她心裡突然出現了一句話:讓老有所依,少有所教。
老人能好好地活下去,有人可以依靠,小孩子能讀書上學,這是一個很美好的社會。
可是大周現在,別說老人小孩,正常有工作能力的人,都未必能吃飽飯。
遲晚代替虞九舟主動開口道:「軍餉必須給,而且是給全大周的將士,但是戶部確實沒錢,想要得到這筆錢,有兩種辦法。」
安易之猛地坐了起來,她對遲晚的成見已經消失,也知道近日遲晚做的那些事情,知道對方的能力,所以她本就不抱希望,可此刻她心中的希望又重新燃起了。
「你說是什麼,不管再難,我都可以去做,平涼侯府隨時待命。」
她知道,不管是什麼辦法都很難,她能做的只能是盡力推動這件事的完成。
所以無論付出什麼代價,只要能給軍餉,她都在所不惜。
遲晚搖搖頭,「你是將軍,戰場上需要你,此事不該你出頭。」
戰場上的將軍只管打仗就好了,糧草軍餉,那該中樞想辦法。
虞九舟現在就是中樞的半個掌權人,畢竟實際上的掌權人還是皇帝。
因此安易之才會這麼難以開口,她也不想給虞九舟帶來麻煩,可想到自己手下的那十萬將士,大周的百萬將士,有些事情不做是不行的。
如果真的給虞九舟帶來麻煩,她寧願犧牲平涼侯府,可這件事,絕不是一個侯府填上就有用的。
戶部三千萬兩的虧空,別說一個侯府,就算再加上一個王府也平不了。
眼看就要攀扯到皇帝身上,想想就知道,會迎來什麼後果。
安易之著急了,「遲晚,你就說是什麼辦法,有什麼需要我做的,你儘管吩咐就好。」
遲晚也沒有賣關子的意思,「第一個辦法,把跟戶部虧空相關的官員家全抄了,能抄多少是多少,剩下的銀子再由少府補足。」
「第二個辦法,那就是長公主府拿出這些銀子。」
跟戶部虧空有關的官員太多了,可也只能抄出不到千萬兩的銀子,剩下的銀子都讓皇帝補足幾乎是不可能的,但剩下的長公主府稍湊湊也夠了。
問題在於抄家帶來的後續麻煩,要逼皇帝拿錢。
至於讓長公主府都出,那就太麻煩了,她們這麼有錢,皇帝能不忌憚?
怎麼做都有壞處,第一個辦法麻煩,不知道什麼時候能湊齊銀子,第二個辦法容易,但長公主府未必能承擔起這件事帶來的後果。
很有可能虞九舟的監國權力沒有了,遲晚的實權官也別做了,只做一個閒散駙馬,她們之前做的一切準備,幾乎到了歸零的情況。
安易之是耿直,可她不是傻子,她很快想明白了其中的關鍵。
遲晚定定地看著她,「我傾向第一種,你要知道,第一種雖然麻煩,用時長,但是最穩妥,就是將士們得受一段時間的苦,選第二種的話,如果上位的是寶安王或者是別的人,那就是對全天下百姓的不負責。」
就不是只有將士受苦了,還有大周百姓,要是再遇到一個像聖元帝那樣的君王,大周百姓就有難了。
安易之不是得寸進尺的人,她保證道:「只要今年能給軍餉,我能保證,我手底下的那些人,絕對不會出亂子。」
遲晚跟虞九舟對視了一眼,此時最難的就是虞九舟,簡直就是聖元帝專門用來頂鍋的,這件事要是不處理好,後續很多事情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