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沒有。」田冉不知道他臉怎麼就沉了,下意識否認,「我爸爸在家很少談醫院的事,是我聽姑父說——對不起,回舟哥,我是不是說錯了什麼?」
「他說了什麼?」蘇煜神色冷峻。
「沒說什麼,只是說你創新手術……欠考慮了些。」田冉儘量美化陸起元當時的話。
他可真是個好父親。
蘇煜眼神冷下來,犀利得刺人:「第一,我們沒有創新手術,是選擇了一個更適合病人的術式。第二,師——我,[我]沒有任何讓人犧牲以求創新的打算,[我]不會拿病人性命當兒戲!」
任何一個看過師祖那些嚴謹鄭重病案記錄的人,任何一個讀過他那本磚頭書、看過他條分縷析哪怕最微末細節、避免任何一點術後併發症的人,都不會懷疑師祖的用心。
蘇煜尤其不會!
「我吃好了。」他冷著臉站起來,「你先收拾,我去買單。」
他說著,轉身,看見了身後靜靜注視他的人。
*
「師祖你什麼時候過來的?也不提醒我。」把田冉送上計程車,蘇煜轉頭問陸回舟。
「怎麼跟她一起吃飯?」陸回舟反問,「認識她是誰?」
「認識。」蘇煜很得意,「她到醫院找我,說去樓上看望姑夫下來,我當然就猜到她是誰了。」
「她邀請我試試新開的火鍋店,我想著替師祖你探探他們老田家的底,就答應了。」
「是嗎?」陸回舟看著他,「確定不是想探探鍋底?」
「……都探。」
「探出什麼來了?」
「她喜歡你。」蘇煜答。
「別胡說。」
「誰胡說,我真探出來了,她來找師祖沒抱什麼目的,但是說一句話臉紅三次,明顯就衝著您美色來的。」
「好好說話。」陸回舟看他。
「好好說就是這姑娘對師祖沒惡意,推薦的火鍋也真好吃,還很會點菜……」但是,蘇煜神色正了正,「但是她不適合您。」
蘇煜有一說一:田冉看著一副支持師祖的樣子,其實跟那些記者、家屬、還有師祖的糊塗爹沒什麼兩樣,他們都認為師祖是追名逐利的人,是一個為了進步可以「犧牲」別人的人。
「她不理解師祖,」蘇煜說著,皺起眉頭,「他們都不理解您!」
陸回舟靜默一瞬:「你喝了酒?」
啊?蘇煜頓了頓,像磁帶卡殼:「您看見了?」
聞見了。陸回舟沒說話,伸手攔了他一下,制止他直接橫穿馬路。
「我就喝了一杯,」蘇煜解釋,「酒是什麼滋味,我這輩子還沒嘗過呢。」
話是真的,但很不必說得這麼可憐。
「酒精對神經系統不好,你嘗嘗就行,下不為例。」陸回舟說。
「嗯。」蘇煜鄭重點頭,看起來沒一點醉意。
但轉瞬他又開口:「他們真笨。」
「誰?」陸回舟問。
「他們!」蘇煜回頭盯住陸回舟,眼睛很亮,像在生氣,「就該讓他們看看師祖的筆記教案,看看師祖那一柜子手術解剖圖,他們才能懂師祖的用心!」
「師祖追求進步,但也在意每一個具體的人!」
「如果手術對劉青不利,再先進師祖也不會選!」
「什麼人?」
「精神病吧?」
路口有人經過,遠遠躲開對著空氣說話的蘇煜。
蘇煜對面的「空氣」很遲緩才開口:「到底喝了幾杯?」
第30章
「一杯。」蘇煜咬定說辭。眼睛晶亮, 特別真誠。
陸回舟移開注視他的目光:「走了,別在街上自言自語。」
「你才自言自語。」
「確實是[我]。」
蘇煜想了想,樂了:「那我就要[自言自語]。」
他說著, 趾高氣昂跨過馬路,但逢人多的地方, 到底沒再開口。
反倒是走在他外圍替他看路的陸回舟忽解釋了句:「我不是你以為的那樣。」
「哪樣?」蘇煜問。
「高尚。」陸回舟說, 「醫生對我來說只是一種職業, 和其他職業沒有兩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