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退居江都的途中,他派手下前往大興宮,想辦法在城破前將雲夭帶走。
每日待在江都,他自顧自飲酒,而後便是等待著下面的人將雲夭帶來。
可一日一日的過去,他沒等來他的姑娘,只等來了他的那位皇后。
皇后告訴他,「貴妃心有大義,寧願堅守大興城,也不願離開,妾試圖勸說,可她竟以自刎威脅,妾也毫無辦法啊。」
他踉蹌了一番,沒想到竟是她不願出來,難道所謂的大義,比命還重要?比他還重要?
不對,她說過,她想要活下去,這樣的她,怎會做出以自刎來威脅之事。
不行,他要親自去見她!親自去問她!
在自己私自的決定後,他頂著昏君罵名,不顧朝臣反對,一人帶了二十輕騎,日夜兼程,終於在一個大雪漫天的夜晚,到達了大興城。
他們扮作叛軍模樣,潛入城中,一路往皇宮而去。
據探子報,她還活著,她被叛軍首領困在了桃棲殿中,他要將她帶走。
只是當他著急忙慌趕到承天門時,他看到一大群士卒聚集在城牆之上,伸著頭往下觀望著什麼。
眾人似乎驚慌失措,大聲叫喊,如鳥獸般亂作一團。
甚至都沒注意到他們這一假扮的小隊。
他本沒有太過在意,只想著立刻進宮,將他的夭夭帶走。
只是不祥的預感與直覺湧上心頭,他還是改道,去到了承天門的城牆之下。
他向來沉溺在殺人與虐殺的快感之中,每當看著那一團團不成樣子的血肉,他似乎才能感到自己是活著的。
可當他看到承天門下,那遍地的鮮血,那扭曲的四肢,那美麗而又熟悉的臉龐,他感到,自己已經死了。
他不敢置信,如被雷劈,行屍走肉一般上前,試探喊了一聲:「夭夭?」
可是那地上的人兒卻沒有任何反應,沒有如同曾經那般,看到他時便嬌笑起來,喜歡用手摩挲著他身上的肌肉,喜歡咬他的脖頸,喜歡跟他抱怨後宮哪位他不認識的人又在給她下絆子。
所以,這就是死亡嗎?
沒有任何反應,沒有任何溫度與情緒,原來這才是真正的死亡。
他伸手將不成樣子的夭夭抱到懷中,口腔中似乎湧出一陣血腥,臉頰上有些冰涼,難道是雪?
可雪不該是鹹的。
他的夭夭很愛美,可如今的樣子,她定然不喜。
他試圖將她扭曲的四肢掰正,可已經開始僵硬的她,掰回來後,又彈了回去。
他不信鬼神,不信佛。
可此刻,他忽然朝著菩薩祈禱,無論任何方法,他都想用來換取他女孩兒的一世,哪怕卑微到塵埃泥土中。
聽說,只要在黃泉路上,一直牽著她的手,替她淌過阿鼻地獄中的刀山火海與油鍋,便能換她一世。
若這是真的,他願意。
他一動不動抱著她坐在承天門下方的雪地中。
四周圍滿了舉著火把的叛軍,沒有一人敢上前。只是那火把太過明亮,刺瞎了他的眼。
「是蕭臨!」身後傳來一聲大喝,好像是崔顯,「殺了他!」
他沒有任何反應,只是落下一個淺吻在她滿是血的額頭,身體忽然被一支長矛刺穿,他沒有感到任何痛楚。
緊接著,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長矛。
身體開始發涼,冰冷,他的血,好像與她的血融在了一起。
片刻後,地動山搖,承天門上的一些磚塊從高空脫落,砸在雪地之中。
四周傳來眾人驚呼。
他仍然毫無反應,只是感到世界逐漸陷入一片黑暗。
原來,他真的,很愛她。
第94章 (正文完結)小……
「蕭臨!蕭臨!」
一柔弱的聲音響起,哽咽著,很熟悉。
好像是他的姑娘,他的夭夭。
慢慢睜開眼睛,逐漸適應了四周黑暗,一縷微弱的光從石縫間投入,還有滴答滴答聲,帶著血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