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臨奇怪地看她一眼,好似在看白痴,「福禧他們是下人,我堂堂大鄴皇帝,哪兒能如此幼稚,竟與他們同流合污。」
說完,他又將頭低下,繼續看著他手上那部兵書。
瞧他這裝模作樣,世上沒有人比他更幼稚了!
雲夭感受到手中雪球越來越小,便一聲不吭直接兩步上前,站在身後拉開他的衣襟,將那剩下的雪球從背部扔了進去,又退回原地,想要觀察他氣急敗壞的模樣。
可是讓她失望了,他只是見鬼一般看著她,仿佛在研究她是否被鬼上身一般。眉頭不皺一下,面無表情,就算那雪球接觸到溫熱的肌膚,全部融化為冰冷的雪水,浸濕他的中衣,也毫無感覺。
沒趣。
沒見到他生氣的模樣,雲夭失了興致,耷拉著腦袋鬆開腿直接坐了下來,一如既往坐在書案一側。
「手伸過來。」
「什麼?」雲夭看向他,瞪大了眼睛,更是將手藏得嚴實,「你不會要打我吧!」
蕭臨眯著眼睛,冷冷道:「對,我便是要罰你,手伸出來,這是命令。」
雲夭看著他認真的模樣,又看了一眼書案之上的一把戒尺,心頭一跳。礙於強權威嚴下,只得閉上雙眼,慢慢伸出雙手。
她嗓音有些顫抖,「你別打太狠了,否則便沒人伺候你了。」
她只聽到蕭臨發出一聲嗤笑,等了許久,那戒尺沒有落下,倒是感到一抹溫熱。雲夭這才愣愣睜開眼,發覺他將自己的手爐放在她的手心,道:「蠢死了,把雪攥在手裡這麼久,你不冷?」
雲夭捏了捏有些堅硬的手爐,道:「這手爐有些冷了。」
「你!」蕭臨實在無奈得緊,給她暖手竟還嫌棄不夠熱,「你可真夠挑剔,嬌生慣養的。」
他將那手爐拿開,雖沒有最初熱度,可也不冷。這女人可真夠麻煩。
他看了一眼盯著自己的雲夭,將自己手替上,兩隻大手覆住她纖細的柔荑,輕輕搓揉。他身上溫暖的熱量很快傳遞到她手中,不再如剛開始冷得發顫。
雲夭愣怔地看著做著這一切的他,忽然笑了笑,「陛下對我竟這般縱容麼?就算以下犯上多次,也從不懲治。」
「怎麼?你想要我罰你?」蕭臨瞥了她一眼,無奈搖搖頭。
他本不解,為何雲夭在自己面前作死那麼多次,他竟沒一次對她下過手,絲毫都未傷過。後來才曉得,原來這一切皆是因為喜歡。
雲夭沒有抽離自己的手,低聲道:「我聽聞陛下早朝下旨,要將於瞻五日後斬首。」
「是,那老頭子實在可惡,你放心,任何罵過你的人,我一個也不會放過。」蕭臨大言不慚道。
雲夭卻沒他想得那般開心,只是道:「可是陛下,於瞻在洛陽頗有話語權,又是中書令,丞相之一,與小官齊陽不同。若僅僅因上諫而被殺,彼時定君臣分離,官僚體系崩壞,無人敢再說出真話,定會造成不可挽回的後果。」
蕭臨蹙眉冷笑一聲,「那老頭想要你命,你還替他說話?」
雲夭道:「陛下,說實話,我不喜於瞻,也不喜朝廷里那群自覺高人一等的朝臣。若可以,陛下這般為我出氣,我本應是開心。可是陛下,我更擔憂的,是大鄴社稷因陛下的一己私慾,而分崩離析,那時,我說不定真成了千古罪人。哪怕千年後,後世人提起我,還是怒罵地啐幾口。」
「實在多慮。」蕭臨不滿,不懂她為何整日滿腦子裝的都是大鄴,究竟誰才是皇帝?
「這群朝臣如此逼迫君主,便是仗著自己身後勢力。如此一來,皇權皇威何在?若殺一個中書令於瞻,能讓其他人懼怕於我,此番有利之事,為何不可?」
雲夭無力道:「陛下,天下並不是以恐懼治的……」
「行了,你莫要多言,掃我興。於瞻這該死的老頭,我殺定了!」蕭臨直接打斷她,不可置疑道。
雲夭見狀沒有再多言,她終究還是改變不了他。
她有些失落地將自己手抽回,蕭臨看向她:「不捂手了?」
「……已經暖了。」雲夭有些說不出話,只能朝他笑笑。
她忽然發現,她其實與蕭臨有過大大小小的爭執,他們之間有著對政治上完全不同的矛盾。他是萬物不懼,而她卻是在尋求活路。
這些矛盾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每次都以逃避退讓來和平結束爭執。可即便如此,沒有被解決的問題依然存在,依然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