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才終於憋出一句突厥語,「救救他,求你救救他!」
……
蕭臨醒來時,仍處在混沌之中,睜開眼睛時,看到的頂棚懸掛的一些乾草,以及動物頭骨,身下似乎是狼皮,毛絨柔軟,額頭上放著降溫的濕帕子,好像躺在一牙帳之中。
帳外傳來一些男男女女說話的聲音,有些聽不太清,不過倒是認得出是突厥語。
難道他被突厥抓住了?
可是好似不對,不該這麼溫暖。
而最柔軟滑順的,是掌中之物,他摩挲一番後,才怔怔垂眸,見到的是雲夭白嫩的小臉,壓在纖細的兩隻手臂上入睡,幾縷烏黑散落的髮絲入了他手中。
平靜美好得讓他不願打斷。
他輕輕動了動,捏了捏拳,雲夭很快便醒了過來,似乎睡得不太安穩,似貓兒炸毛般,立刻彈坐起來看著他,揉揉眼睛。
「你終於醒了!」
雲夭見他還沒搞清楚現狀,想要坐起身,便立刻上前將他扶起,在他背後墊了幾個枕頭讓他舒服些坐著。
蕭臨見手中髮絲溜走,有些許失落,卻笑笑,「嗯,我說過,我不會有事。這是哪兒?」
雲夭將他身上的被褥掖了掖,「這是一處突厥小部落,我從山上跑下來時,剛好遇到一放羊人家,求助後,他家壯漢便到了山腳下合力將你抬了回來。部落的巫醫來看過你,只說先將熱降下來。」
蕭臨又掃視一圈四周,蹙眉,道:「你真傻,怎麼跑到突厥部落里去了?若是被他們知曉我們身份,我就算戰力再強,也護不住你。不是讓你沿著長城去張掖……」
雲夭翻個白眼,直接從一旁的小桌上拿過一顆果子,塞進了蕭臨正滔滔不絕的嘴中。
「嗚——」
他忽然愣神,一動不動看了會兒雲夭,才將那顆果子拿下,慢慢啃著。
雲夭無奈道:「我要是把你一人丟在山裡,讓狼吃了去,等回了大鄴,我便被那群朝臣當作禍國妖女給滅了!」
蕭臨一口一口啃著那有些酸澀的果子,看著她,一時間說不清自己情緒。
「況且……」雲夭思考良久,才道:「況且,我也不是不知好歹的人。在山中,你把衣服讓給我避寒,又背著我走了一路,腿都腫了,腳也爛了。」
她低下頭,藏起眼眶中的紅絲。想起剛來到牙帳之時,巫醫讓她將他衣裳全脫了處傷口,他全身都被她看過,自然也沒什麼好嬌氣的。
只是當褪盡衣裳後,她終是忍不住捂住自己的嘴,才沒發出聲音。
他腰上那道傷已經潰爛,巫醫用刀一點點將那爛肉削掉,縫合起來,整個過程中,處在昏迷中的他一動不動,卻不斷冒出冷汗。
除了這最嚴峻的傷口,身上大大小小的刀劍傷,似乎皆是這場戰役所留下的,手臂上的箭傷發黑,巫醫懷疑那箭上有毒,可一時間弄不清,只能先處其他傷勢。
還有更嚴重的是他的腿,長時間浸泡在雪水之中,整個小腿青紫腫脹,腳底皆是磨破的水泡,更要命的是好幾根趾骨斷裂。
比起來,她只是走得腿軟發麻,根本沒受任何傷,反倒讓傷勢這麼嚴重的他背了自己一路,她竟無絲毫察覺。
雲夭懊惱至極,在巫醫走後,盡心竭力地照顧了他三天三夜,親自清傷口換藥,到了今日他才終於醒來。
他總罵自己愚蠢,相比起來,她覺得他才是真正的愚不可及,堂堂大鄴天子,將自己弄成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還能一聲不吭。
雲夭想到此處實在氣惱,看著他乖巧吃果子的模樣又讓人心軟。
「你等著,我再喊巫醫進來看看。」雲夭立刻起身,出了營帳尋人。
蕭臨坐在床上,隱隱約約聽到帳外傳入的話音,是她正在說著突厥語與這家人交談。他低頭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身子和突厥衣裳,沒忍住勾唇笑了起來。
不一會兒,雲夭便跟著巫醫進入。
那巫醫是個女突厥人,面上紋著刺青,頭髮編成三股辮,帶著毛絨帽子,在細細檢查過後,皺眉道:「桃夫人,你丈夫體質很好,外傷無礙,發熱也降了下去,暫時沒有什麼危險了。只是……」
雲夭來不及細思這「夫人」「丈夫」兩個詞,只是見她說話一半,實在擔心得緊,「只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