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艱難地一字一句清晰道:「朕、去、剿、匪、了!」
「剿匪!」雲夭瞪大了眼睛。
「嗯。」蕭臨鄭重點頭,「大興城外西面,前些時日出現了一窩山匪,橫行霸道,實在可惡。朕親自帶兵,夜間趁他們防備空虛之時,攻破匪窩。」
雲夭實在吃驚不已,凝思片刻道:「山匪人數很多嗎?竟值得陛下親自征討,我以為此等匪患,派一小將帶隊前往剿滅即可。」
她剛說完又緊接著道:「那昨夜沖入城內各家各戶,搜刮美女是怎麼回事兒?」
蕭臨哽住,回答不出。
「還有趙府,究竟發生了何事?聽聞陛下將趙府包圍,今晨都未放出。」
見她關心趙家,蕭臨更是氣得臉紅脖子粗。
可偏偏面前的女人干顧著著急,沒有留意到他的情緒,繼續口吐連珠道:「陛下,趙家一向清正廉潔,從不參與黨爭。思有哥哥也一心為陛下辦事,當初在陛下龍潛之時助力。陛下此番行為,是會令人寒心。」
「又是思有哥哥!你眼里便只有你思有哥哥麼?趙府的禁軍我早已撤了!朕一夜不歸,你身為朕的人,卻不聞不問,甚至沒關心過朕去了何處,可有受傷!」
「這便算了,你還如此多廢話,信不信我直接斬了趙思有腦袋!」他火冒三丈起來,氣的踢了一腳雲夭身後的書架。
雲夭脖子一縮,雖不明白他突然生哪門子氣,卻也不敢再多口舌,生怕火上澆油。
她也是實在太過信任他戰鬥力,聽聞是山匪,才想著此等事對他輕而易舉。
「陛下息怒……」
蕭臨太陽穴突突的跳著,只能僵著脖子惱羞成怒道:「身為朕的奴,不關心朕起居,竟如此關注外臣之事!朕現在需要沐浴更衣,你還不來伺候?」
這會換成雲夭哽住,伺候他沐浴更衣?
不過自己作為奴,這確實是該做的。只是蕭臨一向只讓內侍伺候,怎突然這般要求自己。
她不想。
但微微抬眸,一見蕭臨的神情,似乎在憋著一股怒火,將其壓制其中,便知曉,此刻最好順著他來,於是只能不情願地應下。
他可是只手遮天的皇帝……
雲夭帶著複雜的心情跟著蕭臨回到玄武殿,殿中的浴池極為寬廣,建成圓弧狀,周邊皆是金龍,溫熱浴水從龍口噴出,頂部珠簾垂落,極盡奢華。
蕭臨站在浴池前冷眼張開手,一動不動,等著雲夭上前伺候。可她卻磨磨唧唧,直到他再次看向她時,她才兩步上前,試圖解開他腰帶的暗扣,只是她略帶慌張,躲避著他的視線,手指有些顫抖。
解腰帶時,她靠得很近,一股隱隱約約的桃香從她的發頂沁入他鼻腔,他漸漸冷靜下來,開始思索昨夜之事。
雲夭這個女人,明明只是一個身份卑微的女奴,心機深沉,水性楊花。他見她的第一面時,她便在勾引太子。
後來太子死了,她眼見希望落空,才尋上了自己。偷他玉佩,以此威脅,他也真著了道。直到來到大興宮,他們在凝雲閣相伴,他實在難以忘懷那夜的桃花酒,以及她在他面前的一舞。似乎是那時,包括在她為他舔舐傷口時,他才不得不承認,雲夭這個女人,是極美的,艷色壓過世間一切。
再到後來的天牢之中,她朝自己表明忠心,遞去一隻柔荑,暖了牢房中所有的冷意。
在他心中,他有著政治抱負,有著開疆擴土的宏圖霸業,從未有過女人,未來也不會有。
只是真的很奇怪,這個女人扇過自己三次巴掌,死命咬過他,咬到滿嘴鮮血,偷竊他重要之物以此威脅,他竟無一絲真正想要處罰她的念頭。即便如今的她依舊滿心利用,對自己這般嫌棄,他也只是感到失落萬分。
這樣的情緒難以言明,可笑的是,他竟然希望這樣一個卑微女奴,與他有著相同的情緒。
他甚至錯以為她逃跑而大動干戈,又以為她被山匪抓走而驚心膽戰。
他如此惱怒,心慌,擔憂,可她卻永遠平靜如水,即便他在她心池投下一塊巨石,竟也毫無波瀾。
明明她身份如此卑微,他何苦如此?
看著她顫顫巍巍解了半天都未解開,似乎生怕自己對她做出什麼。
蕭臨寒聲道:「你抖什麼?」
「陛下恕罪,我實在笨拙。」雲夭似乎有些驚慌失措,放開他腰間的暗扣,後退幾步欠身。
蕭臨深呼吸著,心中似乎有一頭困獸愈發按耐不住,想要破籠而出。他上前兩步,雲夭卻跟著又後退兩步。
「……你躲什麼?」
他驟然間怒火中燒,提高了音量。雲夭被他嚇了一跳,抬頭看著向他的眸子,卻看不出除了暴怒外的其他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