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若是為了殿下自己的心呢?」
什麼狗屁言論,一竅不通!他有心麼?他從不覺自己有心。
「為了殿下自己心中的平靜,為了將來每年的四月廿三這日,為了每當此日到來,不讓殿下介懷憂傷,懊悔痛苦。」
怎麼可能?眼前這個男人,是一切痛苦的根源與罪魁禍首,只要將其斬斷,他何來介懷憂傷?何來懊悔痛苦?
這個該死的女奴,整日在自己面前胡說八道,吵吵鬧鬧,實在該死!
蕭臨蹙眉,腦海中交替著皇帝與雲夭的臉,不斷來回擺動,似是他手上的利劍,狠狠地砍向自己,擊潰冷宮中那份寂靜。
這個女人,太該死了!
這般想著,蕭臨不再猶豫,用力朝著皇帝揮劈而下。利劍帶著一陣強烈的風,皇帝額角邊有些亂的髮絲被那陣風帶起。
「砰」一聲巨響,書案被那巨劍劈成兩半,力量之大,劍鋒直接入了地磚之中。
許久後,皇帝這才緩緩睜開眼,看著面前碎裂的書案,以及面無表情的蕭臨,震驚道:「五郎,你為何沒殺朕?」
為何?究竟為何?
他也不知。
他只覺得頭痛難忍,腦海中的畫面似乎將自己撕裂。
都怪雲夭!
都怪這個該死的女人!
擾亂他的心緒,弄得他如此煩躁不安,如此難堪又狼狽!
蕭臨深呼吸一番,從地上將劍拔出,看向皇帝,道:「寫下退位詔書,將皇位傳位於我。我允你不死,從此搬離大興宮,以太上皇的身份,住去仁壽宮。」
……
四周大霧瀰漫,當霧氣散開時,雲夭眨了眨眼睛,意識到自己似乎來到了大興宮,卻不是如今的大興宮。
似乎是在御膳房中,此時正值宮人休息之際,屋外漫天白雪,各個都將手揣在懷中,冷得瑟瑟發抖。
雲夭還在四處觀察之時,突然發現一隻小手從桌下伸出,偷走了桌上兩條雞腿。雲夭一怔,立刻蹲下身子一看,竟是當初夢中所見的那小男孩,小時候的蕭臨。
他看起來還很小,十歲不到的模樣,身著素衣,根本看不出一個皇子該有的樣子。
「殿下?」雲夭不由喊了他一聲,見他沒反應,才意識到自己此時只是夢境中的一個看客。
他將兩隻雞腿用油紙包好,揣入懷中,面上無任何表情,卻能隱隱窺見唇角邊極淡的笑意。
確認四周無人後,他才偷偷從桌下爬出,而後便走出御膳房,踩著雪往前走去,小手凍的發紫,卻似乎無一絲感覺。
雲夭見狀立即跟上,看著他小小的身影走在前面,一隻手似乎沒忍住,撓了撓自己的後背。她眼尖地看到脖頸處透露出來被藤條打過的痕跡。
到達了寢宮後,雲夭抬眼看了一圈,並不是凝雲閣,而是叫作歸雲殿,一處從未聽過的宮殿。
小蕭臨入殿內後喊了一聲,「母妃!」
卻沒有任何回應,只能隱隱約約傳來一點點嘟囔的聲音。他似乎著急起來,立刻往殿中深處跑去,雲夭忽然感到不祥,也立即跟上。
直到他停在了一張美人榻前,站著一動不動,安靜如斯。雲夭心中一緊,立刻上前,伸出頭一看,見德妃竟然滿臉青紫,瞪大了眼睛,無法呼吸,而手上還拿著一包金子。
她還未死透,嘴中嘟囔了句什麼,雲夭並無法聽清。
小蕭臨似乎難以解眼前的現狀,以為是她餓了,立刻從懷中將雞腿掏出,遞到她的嘴邊。可女人卻毫無反應,片刻後徹底不動彈,沒了氣息。
「母妃定然餓壞了,五郎今日尋到了雞腿,母妃吃過便會好起來。」他語氣不變,似乎只是在說著一件稀鬆平常之事。
見德妃沒了反應,可眼睛還大大睜著,他便將雞腿上的肉一點點撕下來,塞到她的口中,直到塞滿了整張嘴,再也塞不下,他才停下了這般毫無意義的舉動。
雲夭震驚又痛心,她上前兩步,伸手想要觸碰,卻穿過他的身體。
對,這是夢境之中,這是很早以前便發生過的事情。
此刻她竟什麼也做不了,只能咬唇看著。小蕭臨似乎意識到了什麼,將剩下的吃食放在一旁案几上,開始起身把德妃的屍體從美人榻上拖下。
只是此時他身型太小,氣力不夠,又加之營養不良,拖得十分費勁。用了半個時辰,他才將她的屍體拖到殿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