鄒楠愣了愣:「伊伊姐,你這是要辭職的意思嗎?」
「可能吧。」
反正也呆不久。
像是一口大鍋砸下來,探頭看,裡面還裝滿了五顏六色的彩虹糖,鄒楠內心竊喜,面兒上還是強裝矜持:「其實我們工作室正好缺一個宣傳方面的專業人士呢,如果,我是說如果,伊伊姐以後想來,工作室隨時歡迎你。」
朱伊伊只是隨口一說,沒想到陰差陽錯為自己鋪了條後路,她受寵若驚:「我真的可以?」
「當然了,這段時間你跟麥麥姐的工作能力,我跟同事們都有目共睹。伊伊姐,你總讓我不要妄自菲薄,說我還年輕,機會很多,你也是啊。」鄒楠作出一個加油打氣的手勢,眉宇舒展,清冽聲線少年感滿滿:「朱伊伊,你超棒的!」
朱伊伊,你超棒的。
她在心裡默念這一句樸實無華卻又充滿力量的話。
「喂,你們倆偷偷摸摸聊什麼呢,」凌麥舉著兩個烤翅,灑滿孜然和辣椒粉,外皮烤的酥脆金黃,「這麼好吃的烤串你們都不感興趣,不懂生活,我深深鄙視!」
鄒楠單手揣兜,笑:「沒說什麼,就伊伊姐說她之後可能會……」
「哇,好好吃。」朱伊伊打斷鄒楠的話,佯裝驚喜地咬了一口雞翅,咀嚼起來嘎嘣脆,哄得凌麥去多拿幾串。
隨後扭頭,對鄒楠作了個噓聲的手勢:「這事兒你先替我保密。」
白淨食指與櫻唇形成鮮明對比,純潔又性感,鄒楠移開眼,「好。」
-
回去的時候是鄒楠開車,朱伊伊在小區前面的十字路口下車,沒走多久,遠遠地望見小區巷子口聚集一堆小販。
前些天下雪,沒地兒擺,等雪停,這邊的小販全出攤了,堵的巷子口下腳的地兒都沒。
不過朱伊伊常光顧的攤也在。
她管老闆叫越叔。
越叔年輕時候在工地幹活,意外被鋼筋扎穿了頭,從下巴到頭頂直接貫穿。工地老闆賠了一筆錢,但沒用,越叔傷到腦神經,說話做事慢半拍,眼睛半瞎,耳朵半聾,無兒無女,孤苦伶仃的,這些年老了,就靠在巷子口賣東西賺點錢。城南小區住的這一片人,都知道他,時不時幫襯點,像朱伊伊,回回都買他自己做的手工餅子。
「越叔,」朱伊伊邊打招呼邊走到一塊沒積雪的水泥地,站穩,蹲下,在兩籮筐里挑挑揀揀,說話時聲量揚大,「那麼晚了還出攤,不冷啊。」
男人聽不清:「什麼——」
朱伊伊嘆氣,走近點,一字一頓地重複:「我說,這麼冷的天,你多穿點。」
越叔哦哦兩聲,行動遲緩地點點攤子上的餅子,「今天新做的柿餅,要不要?」
柿子裡含有大量維生素和礦物質,孕婦可以偶爾進食一些,多了的朱女士也可以吃,她道:「要一斤。」
稱重,付款,朱伊伊拎著東西離開。
越叔理了理塑膠袋,拿起兩塊柿餅,壓住。哆嗦著手掏出老年機,努力睜大眼看清時間,不早了,準備收攤。
視線中突然闖入一雙筆直長腿。
夜晚的京城,寒風裡夾雜著一絲松雪味道。
男人踩過泥濘沼澤,熨燙齊整的西裝褲腳沾上幾滴污點,他略微停頓,繼續向前,越過堆積砸碎的垃圾,一步一步,直至停在攤前。
越叔手停下,抬起頭,模糊不清的視力只能看清一個虛虛輪廓,像是個男人,個子高,像山。怕是晚上到處巡邏的城管,他一慌,想跑,忽然聽到那人淡聲開口:「買東西。」
越叔放下心:「買什麼?」
賀紳眼皮低垂,以一貫俯視的角度掃過攤面的賣品,嗓音似山頂峰巒的孤雪散落:「她剛剛買什麼,我就買什麼。」
第41章 一次,她就試探這一次。
朱伊伊走到家門口才發現鑰匙掉了, 找了一路,沿途走回攤前。怕越叔收攤, 她連走帶跑回來的,氣喘吁吁:「叔,我鑰匙好像掉這兒了,能找找嗎?」
「在這,」越叔坐小馬紮上,攤手,「剛收拾東西看見的,隔這等你。」
朱伊伊喜出望外, 接過鑰匙,「謝謝叔。」
朱女士今天不在家,朱伊伊得自己弄飯吃, 寒暄幾句便要走,越叔卻莫名問了一句:「小朱,你是不是得罪什麼人了?」
城南這片的人都知道越叔行動遲緩,思維不靈敏,但他腦子是好的, 不說胡話。是以朱伊伊驟然聽到時, 疑惑回首, 「怎麼這麼問?」
「有人跟著你。」他慢吞吞地說。
「跟著我?」朱伊伊抬頭,朝巷口眺去。
老舊小區的燈盞搖搖晃晃, 像個行將就木的老者, 昏黃而黯淡, 只能堪堪照亮那一塊地方。漆黑的夜色如張巨網, 將四周一併吞沒,什麼也看不見, 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陰森詭譎。
「沒人啊,」朱伊伊盯著寂靜無人的馬路,「越叔,你是不是看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