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來了麼?」唐譽迷迷糊糊地問。
譚玉宸點點頭:「來了好多人呢。估計晚上再來一批。」
這不是私立醫院住院部,人不能一股腦兒扎堆來,不然太影響其他病人的休息。譚玉宸給唐譽調節了一下點滴速度,又說:「白洋要住兩天ICU,阿姨的意思是,等到他穩定下來就可以轉院了,到時候還是回咱們自己的地方更方便。」
「好,可以,應該的。」唐譽看了看磨破的十指,對著譚玉宸招了招手。
譚玉宸以為他有事情要說,立馬把臉蛋湊近:「你說。」
「你沒事吧?」唐譽摸了摸他右眼的繃帶。
「沒事!」譚玉宸大咧咧擺手,「右眼睛讓火熏了一下,過幾天再複查,看看影不影響視力。就是左眼皮上恐怕要留疤了,到時候我得做個雷射祛疤。」
「對不起,都怪我。每次都是因為我……」唐譽了解他,玉宸肯定報喜不報憂,「這次……」
「這次我臉都燻黑了!全國人民都能看見!」譚玉宸一拍大腿。可不是嘛,北京街頭發生如此慘烈的車禍,唐家二十多年前就上了一次新聞頭條,這回再戰,把熱搜殺穿。別人鏡頭裡的自己可不是威風凜凜的保鏢,熏得跟黑煤球一樣,沒有半分英姿颯爽。
唐譽又碰了碰他打著繃帶的手:「這裡也燒傷了吧?」
「小事一樁,養養就好。」譚玉宸從來不把受傷當回事,「我爸和我哥已經在來的路上了,讓他們給我買一車AD鈣奶。」
「等我出院,我給你買。」唐譽愛惜地揉了揉玉宸的腦袋,「對不起。」
「誒呀……你真肉麻!」譚玉宸牙床都酸了,又把點滴速度調慢了些。
到了晚上,唐譽的檢查報告就全出來了,全身上下只有擦傷,再無大礙。留他住院也是觀察,為了緩解醫院的病床緊張,唐譽主動要求出院,把床位騰出來。如果他真要觀察,晚上可以回私立醫院住,不占據公用資源。
哥哥們和朋友們輪番來,唐譽在醫院旁邊的酒店開了個房,家庭醫生也到了,一起幫著他給傷口換藥。水生也從公安局回來了,帶回了消息。
綁架唐譽被原地擊斃的人,是陳念國。開商務車撞車最後死於車輛自燃的人,是陳念軍。捅傷白洋被熱心群眾和輔警抓住的那個,是陳念家。陳念軍和陳念家是陳家的遠方親戚,但是他們的上一代受過陳念國這一支的幫助,正因為遠得太過了,幾乎沒有人知道他們的存在。
陳宗岱當時是陳家的「耀祖」,如果不是他走歪門邪道,其實可以一馬當先,帶領整個陳家騰飛。所以這兩個人才恨之入骨,自願隱姓埋名後移民,幫助陳念國完成大事。
「居然是這樣……」唐譽真不敢想像上世紀的商戰血腥成什麼地步,他現在只有一個念頭,「時間到了麼?我可以去醫院了麼?」
公立醫院的ICU病房沒有自由探視這一條,必須在規定時間內進入,更不允許長時間逗留。水生有所猶豫:「時間快到了,但是……就算你進去了,他不一定能醒過來。不如讓我去吧,你再休息休息。」
唐譽用擺手來回答,當然不行。白洋沒有住過ICU,如果他醒來發現周圍只有冰冷的機器,該多難受。就算他不醒,自己也得去陪陪他。
屈向北一直沒走,先是和學校請了假,又給隊裡請了假。原本隊裡是不放他,但黃俊一聽白洋進了ICU,愣是頂著領導的雷,給屈向北開了兩條的假條。等唐譽來的時候已經快到探視時間,規定可以進去兩個人。
一個屈向北,一個唐譽,兩人默默地進去消毒,和其他的病人家屬一起換衣服。
這裡的ICU比唐譽印象里的要冷,病床和病床之間離得很遠,護士台在病房裡,而不是在走廊當中。每一張病房之間都有拉簾,帘子上方是病床號碼。走著走著,能聽到病人的呼吸聲,但大部分病人都和白洋一樣,安安靜靜,陷入昏迷。
「白洋在08號。」屈向北指了下。
「好。」唐譽戴著大大的口罩,去找08的數字。拐了彎他才看到白洋的病床,雪白的床,環繞的儀器,厚厚的被子。他快走兩步,趕到白洋旁邊時先摸了摸他的手,怎麼回事啊?白洋的皮膚為什麼這麼黃?
搶救之後,白洋整個人都黃了。
「沒來得及給他換衣服……」屈向北就更為實際,掀開被子先看。白洋的衣服全部給剪開,剝了個精光,又因為受傷位置和昏迷的緣故,病號服只是平鋪在他身上,下面是光著的。
不能說病人沒有尊嚴,而是在搶救面前,只有活著的人才能談論尊嚴。屈向北給他蓋了蓋,去旁邊拿摺疊椅。一個昏迷,一個強撐,他真怕白洋一睜眼,唐譽er一下昏厥過去。
「坐吧,陪陪他,你和他說說話。」屈向北坐在床的另外一側,「我以前看書,書上說人在昏迷時也能接收到外界的聲音,說不定白洋聽得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