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一下,就像雙腿的骨頭被人無情地拆掉了一樣,剛剛站起來一半的白洋再次沒有徵兆地跪倒。就如同地面失去了所有摩擦力,任誰也不能站住。
白洋完了。屈向北已經有了預感,而且比任何人都清楚。
空氣里充滿了寧靜的痛哭和哀嚎,水生的身體狀況已經撐不住了。他還想再去觸碰筆記本電腦,又被唐禹攔了下來。
「二嫂,讓我來吧。」唐禹還記得陳宗岱的臉,一輩子都難以忘記。他看向警方:「我要怎麼做?請你們告訴我,我現在該怎麼做?」
上個世紀末,80年代到90年代,北京上方飛起了四條「大龍」,其中四大龍之一就是打通港商入資的唐舜。但別人也說,唐家出了三位少爺,唐舜、唐堯、唐禹,也就是唐堯和唐禹的年齡小,沒趕上趟,要不然四大龍裡頭得占三條。
現在的警察年齡小,沒經歷過那個時代,不然怎麼能想像出……唐禹會慌張到不知如何是好。
「穩住嫌疑人的情緒,拖延時間。」這都是最基本的,哪怕警察不說,家屬們也不會笨到刺激陳念國。況且現在陳念國已經動手,出現了傷害人質的極端行為,一旦剎不住,後果不堪設想。
「還有,要想方設法和人質產生聯繫,要確定人質安全,最好能通話!」警方說。
「好,好。」唐禹低下了頭,現在能和陳念國聯繫的只有這部電腦。是自己回來晚了,家裡人什麼都沒說過,他到了家才知道糖糖生了病,居然一點都沒透露。
[陳念國,我是唐禹,不要傷害唐譽,你要什麼我都答應。]
不等唐禹思考完畢,他的手指已經提前開動,打出了一行字。
陳念國看著這行字,勉強地品味到了復仇的快感。「哈哈,臭小子,想不到你爸也有這一天!」
唐譽用餘光瞄去,眼尾掛著十足的看不起,冷冷地哼笑了一聲。「要殺我就趕緊動手,我家裡的人快到了。」
「我知道!不用你提醒!」陳念國被刺激得一躍而起,他當然清楚唐家的人快到了。
何止是唐家的人,和唐家交好的世家一個不差,想必已經快把北京掀翻一半。這就多虧李新博了,李成平家的那個臭小子……要不是他,唐譽一回京,自己怎麼能動他?
現在唐禹居然還有低三下四的這一天?真是稀奇。陳念國捏住刀把,試著往外拔,但因為釘得太緊居然沒有拔動。
唐譽這才擰了下眉心。
「你說,我如果把你全身扎個遍,你家人還會不會這麼疼你?」陳念國彎下腰問。
唐譽大大方方地笑起來,潔白牙齒染了一半的鮮紅。「你就算把我扎死,我也是他們心裡的最愛。我不像你,也不像陳宗岱,死得那麼可憐,那麼沒有意義!」
陳念國現在已經摸清了這小子的套路,激怒自己殺了他?沒那麼容易!
「陳宗岱行刑前,是不是和你見過一面?」唐譽的聲音卻無法壓住,現在他已經放下了一切,大不了就是去找太爺爺。除了太爺爺,他還有很多家人在那邊,這一路上不會孤單。
該安排的,他也都安排好了,沒什麼不放心。
「我聽說,死刑犯臨死前都有最後一頓,你兒子吃得什麼?」陳念國吞噬著唐家的痛苦,唐譽也反過來享受他的憤恨,「我估計……他怕得要命吧!」
「閉嘴!」陳念國放開了唐譽,雙目瞪得如同老牛,呼哧呼哧地喘著氣。
「死刑犯行刑前會和家人見上最後一面,對吧?」到了這個時候,唐譽可一點都沒迷糊,越疼,越清醒得要命,「陳宗岱有沒有和你哭?」
陳念國猛地踹了一腳唐譽身下的椅子。
「爸我不想死,爸我真的不想死……你救救我!你快去找人救我!爸……爸!我想出去!我要回家!我不想死!」
陳宗岱的聲音和面孔殺進了陳念國的心頭,隔著一道鐵欄杆,他只能牢牢地抓住兒子的手指。冰冷的手銬和死刑犯的衣服成為了最後一面,在獄警的強制武力下他才鬆開手。
「陳宗岱最後……有沒有嚇哭?」唐譽看他這個反應就知道自己猜中了,「聽說,不少死刑犯最後都嚇得屁滾尿流,哭喊著不想死。」
陳念國抬起蒼老的薄薄的眼皮,看眼中釘似的,噴火似的,瞪著唐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