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誰?你告訴我,是誰!不管他是誰!你把名字告訴我!」唐譽艱難地聽。
「是……他爸賭博欠的錢,他們讓白洋還錢。」屈南猛地晃了下腦袋,腦海里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唐譽扶了下花梨木的桌面,再多問一句的力氣都沒有。自己果然沒預料錯,白洋他過節不回家是因為太痛苦。
「他們在校門口堵住他,我那天應該和他一起走,是我的錯。後來有人去操場找我,我趕過去的時候白洋已經不見了。」屈南的手出現了不自然的顫抖。
「學長!」陳雙馬上更用力地摟住他,別這樣,別這樣,求求你了。
「等到我找到他,就看到他一個人倒在地上,捂著肚子打滾兒。他的白校服上有好多好多的鞋印,好多好多。」屈南抽了一下鼻子,「他說他肚子很疼,但是應該不用去醫院,他嘴角有血,我不敢碰他。」
唐譽抓了一把頭髮,看了看天花板。他放下手,又看向了地面。熟悉的臥室變得很空曠,空氣稀薄,壓強也不對勁,抽走了他身體裡的全部氣體。但是行動中的阻力進入了無窮大,唐譽第一次發現他的膝蓋也不怎麼好了,連動動都那麼困難。
「然後呢?」唐譽所有的溫和都不復存在。
「然後……然後……」屈南又猛地拍了下腦袋,「我不知道,然後……北哥來了,北哥送他進的醫院。」
「屈南你別再想了,沒事了。」陳雙立馬抓住他另外的那隻手,防止他再次傷害自己,「你深呼吸,你深呼吸。」
「那你為什麼沒有陪他一起回家?就差這麼一會兒的功夫你幹嘛不陪著他!你不是和他天天在一起,時時刻刻不分離麼?為什麼那天就分開了?」唐譽進入了口不擇言的狀態,因為他沒法排空這無比強烈的情緒。
他面對著一片空白的畫框,等待白洋在跟他回家那天親口填補上。他摸索到了一片拼圖,還是隱藏版的一片。唐譽確信哪怕白洋親口告訴他一切也會藏起這一片。
可是幾秒後他沒有等來屈南的答覆,說話的人變成了陳雙:「餵?餵?」
唐譽偽裝平靜地清了清嗓子:「咳……陳雙,是我,我是唐譽。」
「我知道是你,只是……屈南現在精神不太好,所以唐部長你先別刺激他了,我先好好勸勸他。」陳雙說得也急。
「好,你先……勸他。」唐譽想到了屈南的狀況,主動結束了通話。他現在已經完全分析不出心情,只是能感覺到一陣抽痛。而且那抽痛是從胃來的,胃一下一下往裡縮。
白洋,狗東西。你背負了這麼多事情,可是一件都不告訴我。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自己人?你撐著那副高自尊到底要幹嘛?唐譽抹了一把臉,按住了胃部。
等到雨停已經是晚上,水生坐在副駕駛,駕駛座位上的人是譚刀。
水生已經很久不抽菸了,這會兒破天荒地點了一根。「你現在應該在醫院裡,不是陪著我辦事。」
譚刀像殺紅了眼,嘴角掛著兇狠。「小傷。」
「玉宸不是小傷,是我的錯,我不該……」水生說。
「和咱們當年比起來,都是小傷,沒事。再說了,當年我告訴過他,保鏢不是電影裡那麼四面威風,這個工作充滿危險。他自己願意,就要學會自己負責。」譚刀像個冷麵的父親。
可只有水生知道,他那雙眼睛掉過眼淚。
「而且他已經醒了,讓星海陪著吧。」譚刀摸著虎口的那道深刻疤痕,「我老婆還不知道呢,我們爺仨想著瞞住她。」
「到時候我去說,我去登門認錯。」他倆的婚姻還是水生做的媒人,「你們確定陳念國進去了?」
水生看著前面的餐廳,很小很小,大概就是一個普通家常菜。譚刀點了下頭:「跟了一天了,剛剛進去就沒出來。水生,我問你個事,如果,如果這個人真是陳念國,你打算怎麼辦?」
「我都沒想好,我只知道先把他揪出來再說。這些年咱們找他太久了,我也想過他出境就沒回來,可是……我又總覺得他就在北京。他或許改頭換面,連身份信息都變了,我真怕……」不等水生說完,幾個人從餐廳走出來。
水生和譚刀同時坐直了,因為其中有一個人格外眼熟。周圍好幾輛車都是他們的人,可真正能辨別出究竟是不是陳念國的人,只有他倆。
「你在車裡,我下去。」水生看了譚刀一眼。
「我去。」譚刀要下車。
可水生下一步下去了,車門撞得輕聲又決絕。他朝著那個人緩緩走近,每一步都踩在時光倒流的痕跡上,好似現在他們就在法庭上,判刑的陳宗岱也在,歇斯底里的陳念國也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