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如此,」裴懷玉環顧四周,試探道,「每日守著藥堂,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些罷?」
「自然。」
那老者才點了頭,還未多言,少年便將一摞藥包拿來了。
裴懷玉他們謝過,接了便走了。
拐出藥堂,途徑麵攤,可巧見著了張熟面孔。
魏春羽驚得下巴都合不攏:「嫪春厭?」
那覆著半面絳紫面具的人淡定瞥他一眼,轉而朝裴懷玉提起手頭的藥包:「公子,這是你囑咐我抄了方子去百草堂另配的。」
裴懷玉點頭:「辛苦你了。」
四人在一張方桌坐下了。
因為裴懷玉沒有開口介紹,氣氛詭譎。
嫪春厭正仔仔細細地打量魏春羽,魏春羽好奇又不自在地回望她。裴懷玉安靜晾涼陽春麵。阿杏盯著嫪春厭,難掩忐忑。
最終還是阿杏先忍不住,小心地問:「二公子,這位戴面具的姑娘也是您的朋友嗎?」
裴懷玉淡淡「嗯」了聲:「怎麼,哪裡不像麼?」
嫪春厭朝自己扇了扇風,略眯起眼道:「我就是個給他做長工的,這句朋友我擔不起。小姑娘,別吃飛醋。」
離開了吳家,嫪春厭的脾氣是越來越直、也越來越臭了。
話一出,幾乎叫阿杏下不來台,埋臉在熱烘烘的面碗裡。
幸而嫪春厭沒揪著她不放,開口提起正事:「公子,要是兩邊藥包是一模一樣的,該怎麼辦?」
瞥了眼壓在腳邊的兩疊綑紮結實的藥材,裴懷玉笑道:「還沒進湯宅,自是一樣的。」
他擱了筷子,教竹碗上一滴水漬抖了身子,墜到荷花雕紋處,又急急滾落下去。
「我們查了外頭的東西沒問題,才好查裡面的人。不然一開口便指責湯老爺家宅不寧,不怕被打出去麼?」
魏春羽「咦」了聲:「玉錚,莫不是你已有了什麼猜測?」
「你猜猜,我能有什麼猜測?」
「剛才在湯宅,你當著眾人的面,張口就說湯老爺剩的藥渣有問題,不對症,是不是在詐那人露出馬腳?」
裴懷玉嘆氣道:「阿魏,你太看得起我了,我沒有那樣高的察言觀色的本事。我說藥渣不對,僅僅就是字面意思。」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湯家宅活人扮鬼(二) 話……
卻說湯宅的禍事是起於湯老爺的一場大病, 平素健朗的身體在大兒子回來後病倒了,最初只是風寒喘咳,後來連情志也不正常了, 夜晚時常顧自嬉笑怒罵, 甚則提刀砍人、六親不認, 就連值夜的護院經過他院子時都按緊了劍柄。
湯家下人都在背地裡說, 是大兒子和老爺犯沖呢。
不過說起來大兒子也是個可憐人, 生母難產血崩而亡,又因他早產自小體弱撞邪, 送去寺廟長大。二十八年後有了功名才將他接回, 一回來, 又遭人嫌了。
原本到這裡,湯家也只該去尋醫官。
但在湯老爺砍壞大夫人一條胳膊的夜晚,除卻拍落的雨聲、女人的哭號,還有夾雜的陣陣鈴響。那鈴聲十分詭異,似是自頭頂天穹傳來,但尋不著明確方位,也沒有固定的音律,只在近結束時, 那鐸舌驟然忙急, 晃撞在內壁上, 幾有掙破外殼之勢。
經過的下人斗膽朝里看,那院角還站著一長條白無常,閃電有幾個瞬間大亮那張白慘慘的面孔。下人隔天就戰戰兢兢同老爺說了見聞, 又請求回老家養養嚇出的病。
於是事情愈加詭譎起來了,湯家人也求到了大青觀來。
回到裴魏一行人初來湯府那天。
裴懷玉要來了湯老爺剩下的藥方和當天剩下的藥渣。藥方多是些解表去風寒的和鎮心安神的,但藥渣卻有一些焦黑的渣滓, 香得異常,不是藥方中藥。
那麼只會有兩種可能。
一,藥堂配藥有蹊蹺,有人在藥材上動手腳。
二,湯宅內有人要害湯老爺,給他加了奇異的東西進去。
因此,裴懷玉他們先去了趟配藥的百草堂,確認了藥在送進湯宅前無異,才轉向宅內。
客堂中,長眉美髯的湯老爺捻起了那奇異的藥材,湊近鼻翼細嗅:「藥材有異?所以諸位道長的意思是?」
魏春羽道:「不知藥材是誰煎煮的?」
站候的下人中,一對夫妻走上前:「回道長,單數日是李嬸煎的,雙數日由小的照看,小的叫旺喜。」
湯老爺搖了搖頭:「道長有所不知,旺喜和李嬸是湯家老人了,不會有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