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吳翡瓊聞言驚愕萬分,她如同第一次見到嫪春厭一般,以一種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她:「阿嫪?」

嫪春厭嗤笑一聲:「誰要同你演什麼姊妹情深的噁心戲碼,若不是為了活下去,我早就和你們同歸於盡了。」

一番話將吳翡瓊氣得頭腦發昏,那傷處的疼痛更是如狂潮蓋過了她所有的感知,她無力地哆嗦著嘴唇,那雙如毒蛇般的眼睛不甘地渙散了。

而嫪春厭一口氣還未嘆完,脖頸後便是一痛——原是裴懷玉嫌她事多,送了她一記手刀。

魏春羽無言片刻,才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玉錚,你師父,是什麼時候仙逝的?」

「吳家建業十餘年,自我第一回見到鄧芙,他就死了。救我性命、領我入門的,都是鄧芙的一抹殘識。他說,他等我很久。」裴懷玉回身,示意他朝祭壇中央看,「我的事說完了,輪到你了。此處的人,應當是你要認識的了。」

「是......江鶴?」

裴懷玉果決地打碎他滿目希冀:「我騙你的,只為了讓你來此,這裡對你很重要。」

「到底是對你、還是對我?」

魏春羽沒有等到裴懷玉的回答,他深吸口氣,收回放在昏死的吳家主僕身上的視線,看向那具棺木——有成百上千紅線從未關嚴實的縫隙里鑽入,似是裡頭人生命的延伸。

太詭異了。

那究竟是供奉還是詛咒?

壇內的長明燈亮著,如同一個個飄遊靈魂的眼睛。

厚重的石門那頭,一截枯藤以徹底廢死的姿態,垂盪在半人高的黑暗裡,因為特殊的材質,反著一道閃電似的光。

魏春羽打了個寒戰。

「我們接下來......要怎麼做?」他看向面容沉靜的裴懷玉,心裡企盼著他能說出點有用的東西來。

裴懷玉抬起薄薄的眼皮:「為什麼問我?」

「你一定知道。」

雖然魏春羽不知道他在山洞中、在生死門前,在從落拓山下到這裡的幾個月,為什麼要作出副全然不知的模樣——甚至還冷眼看著杜居仲步入死門——但是,糾結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他怕一步走錯葬身於此,只能去撬裴懷玉的嘴巴:「而且,你不是要找蠱蟲的解藥麼?你不說,我怎麼幫你。」

「阿魏,何必對我這麼大敵意?」見他針鋒相對的模樣,裴懷玉仿若真的不解,眼裡都是明晃晃的困惑,「你拿了江鶴的信,決意要進來看,我也帶你來了。我只是順道找份解藥。難道哪裡騙你、害了你?」

裴懷玉對他是沒做錯什麼。

只是魏春羽沒想到,一條暗道會死這樣多人,現在連他自己的安危,似乎都成了未知數。

況且他實在不喜裴懷玉說半句藏半句的習慣,總教他覺得自己是悶頭撞進魚簍里的蠢魚。

但這些話說出來像是矯情,又像是不擇時機的猜疑,於是魏春羽盯著眼前人磨了磨牙,沒說話。

「我怎麼會害你呢,我可是你——哥哥啊......」最後的音節在唇齒間輾轉而出,仿佛被傾注了太多纏綿悱惻的情誼,激得魏春羽起了一陣寒顫。

裴懷玉的視線黏在他身上,教魏春羽想起漁夫盯著被拎起的長大的魚苗。

漁夫作了片刻苦思狀,大發慈悲般開口:「那就先去看看,棺裡頭的人吧。」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紫微山生母遺事(九) 冷……

拋出這句,裴懷玉便看著魏春羽半握著拳,經過自己身邊,抬腳走向祭壇。

很奇怪,分明魏春羽只在他身側停留了兩步,但那一眼裡的所有細節都存在他的大腦中。

就像晨起的人看到的第一眼窗景,那一片沾著晨露的葉子,連同上邊的經絡和邊緣的鋸齒,都如同新世界的封面般印在他眼裡。

那顆耳後的隱沒在碎發中的紅痣,還有同色的擺盪的耳掛長穗。再往前,是他眼下結了淺淺一層痂的狹長傷口,眨眼時長睫會眷顧那裡,看著就有些癢。

連魏春羽眨眼的動作也被放慢了千百倍,教裴懷玉看得清他專注的眼神,還帶著各色的猜疑、懼意與顯見的好奇。

可是,這分明不是勇者踏出的第一趟探索之步,而是一場無辜少年的獻祭。偏偏少年還將它當作充滿生機的征途。

所以裴懷玉知道的,自己心裡把此情此景比作「什麼的第一眼」,是毫無根據且不恰當的,還不如說是傾注了他上輩子情感的最後一眼。

或許,他根本沒能看清,也不必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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