哮鳴聲戛然而止。
也不知罪魁禍首的廢物是嚇死,是毒發,還是喘疾發作活活憋死的。
春曇看著幾條赤銅蟒從四面八方而來,眨眼間,便將那具屍體分食,只留下那些堅硬的環佩,糊著血肉,散落一地。
他深吸一口氣,張開手。
烏金頭蟒巨大的頭顱便乖順的拱進來,溫馴地盤在他身側。
他將傷口送到它嘴邊:「乖。」
蟒目中閃過一絲血光,小心翼翼銜住他的手,貪婪地舔舐著,像啜飲瓊漿玉釀般珍重。
春曇閉上眼,靠在它光滑的身體上,黑暗中,他摸到封懷昭扔下的匕首,狠狠一握,新鮮的血便湧出來,他往另一側伸出手臂,伸向乖乖等待的幾條赤銅蟒:「你們也來吧。今日,我要早些回去。」
旋即,那隻手也被簇擁住,蛇信在他掌上吞吐,卻沒有弄疼他。
「公子。」獨臂人立在不遠的樹冠上。巨蟒進食,他不敢貿然靠近。
「收拾乾淨。」春曇眼前發黑,不自覺打了個寒顫,「東西,丟到該丟的地方。」
「嗯,我明白。」阿虎問,「這些法陣怎麼辦?」
「不必在意。靈力耗盡,它們自會消失。」
*
洛予念乍然醒轉,隔薄紗痴望屋頂,沉眠的感覺很久遠,很陌生。
五感漸漸復甦,他動了動指關節,而後抬手一看,白綢手套褶皺遍布,卻依舊待在手上。
他緩緩坐起,涼風灌入,低頭,驟然發覺自己下半身寸履未著。
右腿上纏著一圈圈純白繃帶,兩端被打成個雙耳結,像只伏在腿上的小白兔。
他伸手摸了一把耷拉在兩側的「兔耳」,那處便飄起一股清涼的藥味。
他一愣,繼而猛地轉過頭,只覺心都不跳了。
春曇就蜷縮在他身旁,眉頭緊鎖,呼吸急促,散亂髮絲間露出蒼白的面容。
洛予念呆呆望著他染血的裡衣,記憶有些混亂……他做了什麼?他對春曇做了什麼!
靠牆一側的紫色紗幔上,赫然綴著個扭曲的血手印,他盯著那處,隱約看到了自己欺身將春曇困在那裡的身影。春曇仰頭輕柔地吐息,帶著一股山嵐中的花木香,濕漉漉的眼角被夕陽照亮,汗水蒙上細膩的皮膚,那人蹙眉,將他的名字變成一捋一捋溫熱潮濕的風,阿念,阿念……像是很痛,纖弱的身體輕輕抽搐,一把攥住了紗幔……
洛予念心一沉,戰戰兢兢翻開他的手,那裡的繃帶纏的亂七八糟,血色洇潤出來。
他解開,掌心的割傷還在滲血……他著實沒想到,那一劍劃得竟有這樣深……傻瓜,怎麼能用手接劍呢……
「春曇?」他俯身喚他,可人卻毫無反應,只有炙熱如火的鼻息回應他。
洛予念一驚,摸他額頭,果然,一片滾燙。
他慌忙起身,掀開紗幔,穿上衣袍,又回到榻邊橫抄著人往外挪了挪,讓春曇能舒舒服服地平躺。
銅盆里有清水,洛予念浸濕帕子,壓在春曇發高熱的額上,牽起他的手,試著用靈力替他止血,可惜效果微乎其微,反倒是把人弄醒了。
春曇歪頭看他,額上的濕布滑落一旁,他的嘴唇動了動,洛予念附耳過去,卻什麼都沒聽到,倒是被一隻滾燙的手臂圈住了脖子。
那人用額頭貼住他的,停了一會兒,吃力地露出笑來,又閉上眼,口中嚅囁著什麼,好似不大清醒。
可洛予念卻聽明白了,他說,不熱了。還問他,阿念,還痛不痛?
這個問題,跟他這個人似乎毫不相干,以至於他像個傻子一般怔愣著,不知該怎麼回答……他輕撫春曇側頸的吻痕,眼眶忽然有些發燙。
原本是不痛的,可現在忽然開始隱隱作痛,他捂住胸口,有些不敢用力呼吸。
春曇閉著眼,迷迷糊糊往他手心裡貼了貼,臉頰略帶浮腫,倒比平日裡更柔軟。
貼得他心也跟著一寸一寸變松,變軟。
第34章 落凡塵
洛予念費了好大勁才讓他雙手的傷口止了血,只是高熱始終不退,汗也發不出,像窒息的人,唇泛紺,臉上沒有一絲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