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後結尾還帶著一句——往後安平伯府來訪,每回至少間隔十五日,如若安平伯府之人再常常進出,侯府門房管事、潤安堂的管事婆子與大丫鬟,有一個算一個,嚴懲不貸。
信看完的一瞬間,王老太君伸臂朝旁一掃,小案上的茶盞碎了一地。
謝濱站得不近,只是靴子沾染了些溫熱茶水。
眼神淡淡向下掃了一眼,而後拱手道:「二郎信里說的,兒子已經全數交代給下頭的人了,母親放心,明日,兒子便去請太醫。」
言下之意,門房和府里的管事都知道了謝硯深極為不喜安平伯府和雲山觀之人,為了小命前程,恐怕現在已經去給清暉道人留下來那兩個徒弟收拾包袱了。
王老太君掌心狠狠拍在桌上,一聲巨響:「你們眼裡還有沒有我?!我告訴你……」
「母親,」謝濱平靜打斷她,「這是二郎的吩咐,若您有話,只管給二郎去信,您也知道二郎的脾氣,最厭惡鬼神厭勝之流,要是不照辦,待他回來,恐怕就不止不許姨母常來、罰幾個管事門房這麼簡單了。」
他說的這話裡頭沒有半點虛張聲勢,謝硯深如果真要殺雞儆猴,就是把謝氏宗族耆老都請過來,也壓不住他。
王老太君目光沉到底,氣極忽地冷笑:「他是因為厭惡鬼神?」
「到底為了什麼,他心裡清楚!」恨恨撇過眼。
謝濱眉心一蹙:「……母親何意?」
他一發問,王老太君卻是猛然一頓,眼裡的厲光都散了些許。
後牙緊了緊,凝眸瞪他:「滾出去!」
絕口不答。
謝濱沒再說話,斂下眼行禮,轉身便出了門。
離開潤安堂,直奔珠玉院的方向。
到了院子裡頭,迎上來的婢女說玉憐脂在書房裡。
沒等下人先通傳,謝濱轉過迴廊,一進屋門,就看見玉憐脂正坐在書案前抄經。
眼下淡淡青黑,時不時揉捏手腕,活動腕部小臂時臉上帶有隱忍的痛苦。
但她一刻不敢停下,咬著牙堅持。
謝濱凝神看著,有那麼一瞬間,年輕女娘的動作和記憶中那道微微佝僂著軀體、日夜不分侍奉在王老太君左右的身影重疊。
書案後的人聽見聲響抬起頭,驚愕:「濱叔?您怎麼來了,外頭也沒個通報……」
謝濱眉頭皺成一團,大步走過去,手一伸,書桌上鋪著的經文一摟,盡數砸在了地上。
猶嫌不夠解氣,抬起腳就是狠狠幾下重踩。
玉憐脂驚叫:「濱叔……!」
「這些東西晦氣,不必留著,都燒了罷,往後都不需再抄了。」謝濱聲音中還帶著未消的怒氣,但面對著她,儘量將表情平緩下來。
玉憐脂神色驚訝、疑惑:「可是太夫人還要祈福……」
謝濱:「我方才便是從潤安堂過來,母親已經聽勸,府里不再容留雲山觀的人,憐脂,你可以搬回西院了。」
玉憐脂微微睜大眼,眼中漫上喜色,但好像知道這樣不好,又強行壓下來。
「真的嗎?太夫人的病,好了?」小心翼翼。
謝濱搖了搖頭,只說:「那些事你不用管,有太醫伺候著呢,安平伯府的人也不會常來了,你只顧養好自己身子就是。」
「今日便開始收拾東西吧,我多差幾個得力的過來幫你。」
但玉憐脂站在原地垂首糾結了一會兒,沒答應。
「濱叔,我過些日子再搬回去吧。」她說道。
「……為何?」謝濱愣住了。
玉憐脂輕聲:「我在珠玉院住得挺好的,天太熱,來回搬這幾趟,下頭人也累得慌,讓他們多安生些時日吧。」
「而且……若是日後要再搬,也省了麻煩,濱叔也不用這樣操勞了。」最後這句說的小聲,帶著無奈。
謝濱的臉色沉下來,前些日子,他一直疑惑安平伯夫人為什麼如此針對玉憐脂,便讓人打聽他臥病期間,安平伯府和玉憐脂有過什麼交集,只是許久都沒消息。
後來,玉憐脂身邊最親近的嬤嬤看不過眼,暗中來給他透了口風,說幾月前,玉憐脂去潤安堂給王老太君請安,撞上安平伯夫人帶著一雙兒女來訪。
表少爺趙慶吉犯渾,欲要對玉憐脂不軌,糾纏不休,偏偏王老太君盡幫著他,竟然同意玉憐脂隨趙慶吉出府。
事情正膠著,生巧謝硯深下朝回府,碰見這一幕,把趙慶吉狠狠教訓了一番,還下了安平伯府的面子。
安平伯夫人和趙慶姍帶著昏死的趙慶吉哭天抹淚地走了,當時沒說什麼,可獨苗被打,怎麼可能不記恨,此番專門做局針對玉憐脂,肯定就是要出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