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風不動聲色地望著老太傅,看她拉開抽屜,從中取出一個上了鎖的盒子。
「是張珏透露的嗎?家主,此人奸詐陰險,她的話不可盡信。」
陸老太傅打開盒子:「我從沒信過她。」
盒子裡裝得是一封封的信件,落款是「道衍」。
陸天風接過泛黃的信紙,倒吸了一口涼氣:「道衍!可是助先帝登基的那個和尚?不是說,他已經死了嗎?」
陸老太傅笑笑:「他沒死,當初他放棄所有榮華富貴,不用杯酒,自釋兵權。反因此保住了性命,還在皇寺養大了許將軍的外孫女,不僅如此,天由的孩子是由他護送出京的。」
原來坊間傳聞都是真的:許將軍的外孫女劉仲拜了世外高人為師,跟他學了一身武藝,那世外高人竟是道衍......
如此說來,陸家少爺的孩子便是道衍的徒孫,當年將那孩子送離京城的是道衍,怪不得這麼多年也查不到蹤跡。
「小楊大人果然是少爺的孩子!」陸天風自語道,「恭喜家主,找回小主子。」
陸天風高興得紅了眼,老太傅此刻反倒異常平靜,她無意識地盤玩著雕了虎紋的玉佩,「三年前我已得知此事。」
陸天風聽了此話如雷轟頂——楊思煥沒有背景,卻官運順坦,朝中不少人對此早有意見,其中也包括太傅。
如果太傅真的三年前就已經知道楊思煥是她的親孫兒,那她真可謂是「大義滅親」了。
陸天風記得很清,當年楊思煥編《永宣大典》的算術部分,太傅便授意手下寫了兩種不同版本的檄文參她——若楊思煥編好了,就參她找人代筆,欺君罔上;若她編不好,就參她尸位素餐,瀆職懶散。
又如不久前的貪墨案,太傅也親自寫了檄文求聖上從重處置楊思煥。
以陸天風對老太傅的了解,她絕非刻薄之人,做事也是進退有度,但這一切在楊思煥身上都變了。
陸鶴仁對楊思煥,那是步步緊逼,招招致命,那還不是逼她上進的那種,而是......想讓她死。
陸天風回過神來,只覺後背發涼,難道真如少爺所擔心的那樣,陸鶴仁要殺了那個孩子嗎?只因為她是私生女?因為她的出生害死了少爺?
她因此試探著說道:「家主,去長安的路上途徑太康,屬下聽說太康玉米很好。」
太傅掃了她一眼,卻道:「去長安只是掩人耳目,我仍留在京中,這也是陛下的密旨。」
陸天風對此倒見怪不怪:「那何時動身?」
太傅道:「蛇還沒醒,急不來。」
第118章 去找周大人
太傅說罷,突然咳了兩聲。她年輕時曾是前朝的稗官,後追隨當朝的先祖皇帝顛覆舊朝,早年經歷過嚴刑與逃亡,落下了病根。如今她老了,生病更是常有的事。好在不過是些頭疼腦熱的小毛病,不怎麼要命。
她用帕子掩口,又將帕子朝內卷握,動作流暢、面色如常,卻還是被陸天風察覺到異樣。
是血。
陸天風分明看到帕子上點點的血印。她不禁皺眉:明明病已好,藥也停了,怎麼看起來越發的嚴重了?
但她不敢問,她跟了陸鶴仁三十年,知道老太太的性子。今日她進了鑼鼓巷,不論有意還是無意,她總是探知到了楊思煥的事,這已然觸到老太太的逆鱗。
陸天風想當作什麼也沒有看到,那轉瞬即逝的愁容卻被陸鶴仁收入眼底。
陸鶴仁知道自己不大好了,所以很多事情,她不再攥在手心不放。
「先祖皇帝終前,將眾王的安危託付與我。」她搖頭,「我便從永宣帝手中保住她們,沒有食言。歷史總是相似,永宣帝駕崩前,又一次託孤......」
陸天風抿唇不語。陸鶴仁撫桌一嘆:「可待我百年之後,陸家的子弟,我又將托給誰呢?」
她說著話,身子微顫,望向緊閉的房門,眼底浮出逼人的寒意。
陸天風便會出陸鶴仁之意——在利益面前,姊妹相殘在所難免,皇家如是,陸家亦不例外,但她還是問道:「家主何出此言?」
陸鶴仁冷笑一聲,反指著她問:「長松背著我做的那些事,你不知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