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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等?」楊思煥笑了,「太康北臨黃河,是黃泛區,這種良田卻只能算作二等了?」

梅三省低下頭,不說話。

「不過,你這種說法是不錯的。」楊思煥掃視眾書生:「你們記錄的時候,不要只記土地大小,要按等級分類記下。」

這樣以後分地的時候,也相對公平一些。

楊思煥說著話,就讓人拿了紙筆分發下去。

空曠的田地忙得熱火朝天,衙役收了量杆,喊聲:「一畝二分。」就迅速轉移到下一塊田。

楊思煥走了過去:「慢著!」

書生手下一頓:「大人,怎麼了?」

楊思煥不說話,默默繞著那塊田走了兩圈,才開口說:「丈二見方,差不多兩畝的地,你量成一畝二分?」

衙役尷尬地垂首:「那小的重新量過便是?」

「你是得重新量。」楊思煥冷冷地說,「不僅這塊,所有地都要重量。」

衙役啞然,周圍的衙役聽了這話也紛紛停下手中的活。

「大人,那這一早上豈不是都白幹了?」

「是啊,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

一時間沸反盈天,楊思煥卻堅持要重量,她繼續說:「誰讓你們一塊塊量的?像這種形狀不規則的地,尤難丈量,就算量好了,將來分田也不好分。你們不如直接量出一片大的,然後單獨割出邊界的一部分,置換中間散田,到時候分田也方便。」

聽起來似乎有些道理,大家都只想著量田,還沒有想過,將來將田分到各家各戶,更是瑣事一件。

這時又有人站出來小聲提醒:「大人,中間有零散的田裡種了東西,不好換吶。」

楊思煥則反問那人:「分別是誰的?」

有人低語:「大人,是呂家的。」那人說得很小聲,就怕別人聽到似的,楊思煥卻朗聲重複:「呂家?哪個呂家?那本官倒又糊塗了,那些地按田畝冊記載,明明是無主的荒地,卻為何被人種了稻子?那稻子是野生的,不用交稅?既然是野生的,等它熟了,大家一起割來分掉好了。」

此話一出,圍觀的百姓興致高漲,紛紛叫好。這一望無邊的稻子,要是全割了分掉,年底家家戶戶交完賦稅仍有餘糧,再也沒人會餓肚子了。

此時一輛驢車緩緩在路邊停下,周威坐在車裡,至此,她才終於明白,楊思煥丈量土地,哪裡是一時興起!她這分明早就盤算好了。

「大人,這稻子當真能分咯?」

沒等楊思煥開口,周威走了過來:「那得看月底

之前有沒有人來衙門登記認領,認領之前需要補交三年賦稅,如果無人認領,這些『野稻』就由官衙派人統一收割。」

周威頓了頓,望著楊思煥問:「大人覺得如何?」

楊思煥「嗯」了一聲,接著說下去:「其中部分納入糧倉,賑災濟貧,一部分均分到戶,人人有份。」

衙役們也是爹生娘養的人,就是被豪紳壓榨慣了,才懼怕她們,聽了楊思煥的這番話,她們似乎也被煽動了,一個個都甩開膀子大幹起來。

不到十日,太康縣無主的田都被量好了。

之後周威主動提出要負責土地再分配事宜,楊思煥卻拒絕她道:「你是想要越俎代庖?」

周威歪著身子繞著楊思煥轉了一圈:「楊大人還在生氣嗎?就因為下官喊了您的名?」

讀書人之間一般會互喚彼此的表字。除了極為親近的人和陛下,幾乎沒有誰會喊當楊思煥的面喊她大名。

就連陛下偶爾都會喚她的字,以拉近君臣距離,偏偏周威那日當眾頂撞楊思煥,還連名帶姓喊她的名。

楊思煥當時著實被氣到了,可她不是會記仇的人,周威也知道,就轉過身去,仰頭望著房梁嘆氣:「我怎麼這麼倒霉?流落到這個鳥不拉屎的窮場子。做了人家的小跟班,如今人家還跟我擺起譜來了,唉!我要向她跪下請罪嗎?」

楊思煥蹙眉,背手離開了,周威卻追了上去,仍在她耳邊嘮叨:「大人,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原諒下官一次吧。下官才剛上任,總不能這麼無所事事下去。」

楊思煥沒奈何,進了書房把門關上,倒了茶讓周威坐下,誰知她剛轉過頭,見那貨坐在搖椅上眯著眼睛,眨眼的功夫就已經要睡著了。

「你不要插手這件事,這是為你好。」楊思煥嘆道,「我重新丈量土地,得罪了太多人,府台也施過壓,徐縣丞稱病托假至今,她有她的難處,我不會怪她。你才剛來,日後她們要報復,也找不到你頭上,所以你就不要摻和進來了。」

周威眯著眼睛,慵懶地翻身:「楊大人真偉大,下官都要感動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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