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文昌跪到地上,含淚磕了三個頭:「皇上...」喚完之後一步一回首地退下,重新跪到殿外。
之後次輔楊永清與太傅陸大人一道被叫進去,朱承啟得令也進去了,進殿便看到永宣帝躺在龍床上,兩位大人早已跪在那裡。
「生死有命,人固有一死,你們不必替朕難過。」
朱承啟聞言嘴唇抖了抖,低垂著眸子,半天說不出話。
「二位愛卿平身,啟兒離朕近些。」永宣帝一字字說道:「朕今日將太女托於二位,大犁社稷千秋萬代,有勞二位相佐。」
「啟兒,太傅陸大人一門對朕孝忠,太師楊永清剛正不惑,有她們二位輔佐,你才能穩坐江山。朕走後,你凡事多與她們商量,務必以禮相待。」
朱承啟的目光從楊永清臉上掠過:「兒臣記下了。」
永宣帝咳了幾下,低聲道:「楊愛卿,你這就去擬旨,將徐占庭貶為貴州宣慰司同知,命她即日赴任,不得延誤。」
此話一出,楊永清與陸太傅面面相覷,愣在當場。
徐家三代孝忠大犁,徐占庭又是五皇子的駙馬,戰功彪炳,這次出征時,曾捨命為永宣帝擋了一箭,皇帝卻突然左遷於她,君心難測。
朱承啟想了想,沒有說話,卻聽太傅問:「陛下,徐將軍赤膽忠心,您為何?」
永宣帝怒目圓睜,側過臉來喝道:「這是朕的旨意,你們想抗
旨不成?」
「臣不敢。」
那聲呵斥用了不少氣力,永宣帝閉上眼睛,稍稍平復之後,擺手示意:「二位愛卿退下吧,朕累了。」
兩位大人退下之後,永宣帝問:「啟兒,幫朕看看,此處還有幾人?」
「回母皇,人都退下了,只有兒臣在此。」
永宣帝頷首:「你坐過來。」
朱承啟坐到床邊,永宣帝睜開眼睛,雙手拉住他的衣領,順勢爬坐起來,靠在他的懷裡道:「徐將軍一門對朕忠心耿耿......」說著全身開始發抖,一時間發不出聲來。
朱承啟忙撫著她背替她順了順,抬頭閉目顫聲道:「母皇,您不必擔心,兒臣知道......」頓了頓又道:「您將她降職放逐,是想叫兒臣將她召回,惟以重用,這樣她就會感激、效忠兒臣。」
聽他這樣說,永宣帝的嘴唇囁嚅,才放心地地躺下去。
「但她若有不服,你即刻將她處死,無需顧忌你皇弟,抄她滿門。」
朱承啟周身一顫,但還是答應了。
「你是朕一手帶大的,素來寬厚仁慈,唯你坐這皇位,方能保全你姊妹弟兄的性命、一眾大臣的性命。」至此一頓,「但一味的仁慈便是懦弱,該說的朕都已交代了。記得朕給你留的摺子,小七......」
朱承啟極力克制至此,聽到這聲乳名,就再也沒能忍住,低頭去握永宣帝的手,快要握上時,那手就這麼毫無徵兆地落下去。
「母皇,母皇......」聽到聲嘶力竭的呼喚,老宦官進殿去看,出去時雙腿發軟,就這麼跪在殿外。
「皇上殯天了!皇上...殯天了!」
朱承啟獨自跪了許久,收殮完畢之後才起身。
大詔天下,服喪半月,送先帝出殯於恭陵。各藩王不得來吊,各自於王府設案祭之。
至於太女繼位乃是天經地義,登基大典定在大年初六。
第68章 替朕寬衣
北漠之戰幾近尾聲,剛下了一場雪,營地里小軍圍在一起閒白,不覺已是暮色蒼茫,有人說了一句:「趙歡老賊,怕是連褲子都沒來得及穿就跑了。」
話一出口,其餘人都笑了。
永宣帝御駕親征,使犁朝在北漠之戰中翻了身,皇帝帶齊王親上陣,打得矇族潰不成軍。
頹勢之下,叛軍矇族起了內訌,加上這些日子犁軍的窮追猛打,隔三差五夜襲,動輒放火燒糧草,矇軍上下都快神經衰弱了。
就在昨夜,犁軍又一次三面包抄,直逼矇族皇城,遠遠高舉火把虛張聲勢,派出去堪堪五千騎兵,就嚇得矇族王帥半夜騎馬密逃,丟下王君和年幼的王女。
矇族出了內鬼,犁軍剛至城下,城頭升起白旗,門自己就開了,沒廢一兵一卒。
打了一年多的戰,最後竟以這樣的結局收場,搞得犁軍哭笑不得。
小軍們談笑中突聞馬嘶,一匹黑馬已經衝到欄前,那人跳下馬,踏著殘陽徑直去了主帥營帳。
四名將領聚於營中議事,看似平靜的帳內實則暗潮洶湧。
矇族王帥趙歡出逃之後,其異父王妹趙元,以新王的身份同犁軍議和,願意從此以後成為犁朝的藩屬部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