怨不得我,我得先看自己的傷,保我自己的命。
我憑什麼要為他們放棄療傷的機會?
我沒那麼無私。
然後她聽到自己說:「虎狼之藥,我決定了。」
我沒那麼無私,我只是追求最大的利益,一邊是自己一條人命,另一邊還要搭上另一條、甚至兩條人命,何苦來哉?
兩邊都未必能活,都是在賭,賭注小一點,不好嗎?
大夫該勸的都勸了,見她不識好歹,也不再多說,轉身麻利地抓藥熬藥。
沈乘月探腦袋看他:「放點冰糖。」
「……」大夫驚了,「人快沒了還惦記吊命藥的口味呢?姑娘您當真視死如歸!」
「好說好說,反正都要上路,總不能苦著上路,」沈乘月想摸一下傷口,又有些不敢,「您能不能先給我止個痛?」
「我這裡倒是有麻沸散,但您這傷得太重,要止痛,得加大藥量,至少半身都麻了,走不了,也動不了,您要嗎?」
沈乘月都快哭出來了:「不要了。」
「您這是犯了什麼事兒啊?這麼害怕報官?」大夫一邊用蒲扇扇火,一邊好奇地打聽,「殺人越貨,謀財害命,還是打家劫舍了?」
「……咱們京城的治安沒你想像得那麼差吧?」
「……」
沈乘月握住藥瓶,她服下湯藥後,那大夫又給了一瓶丸藥,囑咐她一個時辰吃一顆,或者覺得撐不住了就再來一顆。
她咽下一丸藥,放下馬車上的桌板,展開紙筆,匆匆寫就了三封信,第一封給祖母,其他兩封給爹娘。
「萬一我能沒活下來,也算是交待了後事,」她一亂動,又吃痛呻吟了一聲,盤算著是否有什麼遺漏,「告訴祖母別太傷心,我走得並不痛苦。告訴爹爹我不該冤枉了他,告訴娘我敬佩她的胸懷,但請他們以後別一個個像個鋸嘴葫蘆似的,什麼都瞞著我,嘴是擺設嗎?我不問他們難道就不知道要……算了,最後一句塗掉,都說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我也沒必要譴責他們了。老天,我真是個大好人……」
她寫好了信,平躺在馬車裡,找了個還算舒服的姿勢,透過帘子,望向天邊晚霞。
她對人世間還有些留戀。
但這般平靜歸去,大概也好。
反正自己被困在這裡,逃脫不得,如今用命來打破循環、來反抗天意,也算值了。
救了兩個人,算得上有意義了。自己死了,循環結束,他們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說不定老天讓自己陷入輪迴,本就是為了救人呢。
「我真是天底下最無私的人,」她向來不吝於稱讚自己,「命都快沒了還想著救人。」
還沒等她醞釀出眼淚,辦事向來乾淨利落的孫嬤嬤已經帶著小桃迴轉,順手把銀票遞還大小姐:「剩下的銀子。」
沈乘月還沉浸在悲壯里氛圍里:「剩下的?什麼剩下的?」
「您給了我六百兩銀票,剛剛贖小桃花了一百兩,剩下五百……」
沈乘月垂死病中驚坐起:「多少?!」
「一百兩,」孫嬤嬤不解,「姑娘,您……莫非是嫌花得數目不對?」
「一百兩?那老鴇要了我六百兩!」沈乘月大怒,「每次都是!」
「……」
「混帳!她害死小桃一次,又騙了我不計其數次,若我能活到循環結束的那一天,」沈乘月陰森森道,「我定要把這間胭脂苑買下來改成畜牧場,讓那老鴇日日去給我養雞餵豬!」
第20章 真偽
沈府,月華院。
又是一日晨間,今日如昨。
孫嬤嬤富態的臉上帶著喜氣,尚未踏入裡間房門,聲音倒是先傳了過來:「姑娘,蕭少爺來看您了!」
沈乘月聞言笑道:「蕭哥哥來了?」
「可不是嘛!」孫嬤嬤道,「一大早就來了,等在前院裡,怕是迫不及待要見小姐的面了!」
沈乘月點了點頭:「那就給我上妝打扮吧。」
四五個丫鬟開始圍著沈乘月打轉,一邊給她梳頭,一邊捧了兩件新制的夏裝來問:「小姐,這嫩粉和鵝黃的,您今日要穿哪一件?」
沈乘月單手托腮,很愉悅地抬手一指:「都很漂亮,我選嫩粉的好了。」
「是。」
待一番描眉畫眼
、梳頭挽髻後,孫嬤嬤給沈乘月撐起一把油紙傘:「姑娘,外頭太陽毒得很,小心暑氣。」
她接過傘:「好,你自己也記得打傘。」
一行人出了月華院,轉過一條迴廊,打眼便看到不遠處紫藤架下,有幾個丫頭小廝在躲懶乘涼,偷偷聊著閒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