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景元笑道:「凡事都可以勉強。」頓了頓,他又說,「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就是本座最大的誠意。」
顧瀾夜有被狠狠氣到,只覺得老魔頭不是玩意兒,這個小魔頭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滿臉怒容地道:「你就算得到了我師兄的身體又怎樣?他不愛你,他從來就沒有愛過你!不管是百年前的你,還是現在的你!你又何必對這段感情執迷不悟,念念不忘?為了我師兄,你居然連你親爹都敢殺,到底還有什麼事是你不敢做的?」
稍微頓了一下,顧瀾夜震得鐵鏈子噹啷亂響,含恨道:「實話告訴你,我師兄早就心有所屬了,他愛的另有其人!」
烏景元塵封已久的心,驀然顫了一下,冷冷問:「說來聽聽?」
「他喜歡的人早就死了,而且死在了你爹手裡!」顧瀾夜道,「父債子償,你覺得我師兄還能對殺他所愛的魔頭之子有什麼感情?」
「是……誰?」
烏景元木木地吐出這兩個字來,實則心裡早就有了答案。
可他就是像個沒有安全感的小孩兒一樣,一定要反覆試探,反覆確認才行。
顧瀾夜冷哼一聲,吐出了烏景元心底的答案:「我師兄座下二弟子,烏景元!」
「我師兄真的很愛他!」顧瀾夜道,「此生都難改心意!你若仍舊執迷不悟,到頭來定將作繭自縛,不得善終!」
「……」
烏景元沉默了。
好像所有人都在說師尊很愛他,可就只有他一個人感受不到師尊很愛他。
任何人都可以很愛任何人的,但如果愛不表現出來的話,那同霧裡看花有什麼分別呢?
烏景元完全可以找一個愛他如命,天天逗他開心,滿心滿眼都是他的男人。
何必要那麼苦著自己,去捂一塊怎麼都捂不熱的石頭?
這種你猜來,我猜去的遊戲,他已經玩夠了,實在是厭煩疲倦。
烏景元僅僅是留下了一瓶傷藥,然後轉身就走了。
他又去探望了大師兄,果然同他所想一樣,大師兄寧死都不肯同他成親,被十幾個魔人用鐵鏈子纏繞住,在偌大的宮殿中拉扯。
烏景元才一現身,大師兄就怒斥道:「魔頭!我就是死也不可能跟你在一起!」
大師兄的左臉上,橫著幾條血淋淋的傷痕,他的右手指尖上滿是鮮血。
手腕則是被鐐銬鎖住,魔人拉得非常用力,生怕他再往他自己臉上亂抓亂撓。
烏景元揮了揮手,示意魔人們都退下。
見大師兄居然運氣,猛往他自己的天靈蓋劈去,瞬息間就抵至大師兄面前,兩手緊扣住了他的雙腕,烏景元的眼裡沒有焦距,木然地問:「可是大師兄,明明當年是你跪著求我成親的,為什麼現在又不願意了?」
「你,你叫我什麼?!」沈渡江大吃一驚,猛然抬頭跟見了鬼一樣,神情驚悚。
「大師兄啊。」烏景元怔怔愣愣地說,「你連我都認不出來了麼?」頓了頓,他自嘲地笑了笑,「你連我當初那麼丑的樣子都能接受,現如今卻接受不了入魔後的我……原來大師兄對我的感情也不過如此,終究比不得所謂的,正邪兩立。」
第81章
沈渡江滿眼的難以置信, 染血的俊美五官也在烏景元淡漠的目光注視之下逐漸開始扭曲了。
兀自聽著烏景元用似訴似怨的語調,講述著當初在師門時,師兄弟二人之間溫情的一點一滴過往, 只覺得渾身如被一股卷雜著的寒刃,猛然刺穿了。
身形在原地微微搖晃起來。
「怎麼了,大師兄?」
烏景元勾了勾唇,明明笑容燦爛明媚, 卻半點讓人感受不到溫暖, 就好似在暗無天日裡盛放的桃花,盛開到極致之後,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枯萎了。
他含笑的唇角, 微微上揚著。
眼波流轉間隱隱還能窺見昔日的影子,沈渡江在驚愕乃至於錯愕了半晌兒之後,才極為痛苦地發出了一聲悲鳴:「你, 你這些年到底是吃了多少苦?」
大師兄在確認烏景元身份後,第一句話竟然不是「你怎麼變成了現在這樣」, 居然是問他到底吃了多少苦。
大師兄還是從前溫柔款款, 善解人意,視他為親弟,處處偏愛他的好師兄, 可他已經不再是當初那個懵懂純真,真摯熱忱的烏景元了。
烏景元勾起的唇角還沒有放下來, 明明唇邊綻放著嘲弄的笑意, 卻因為大師兄久別重逢後的第一句關切, 而僵住了,像是人臨死前最後的神態一樣定格在了臉上。
在沉默了半晌兒之後,烏景元才慢慢抿起了唇, 故作輕鬆地笑了笑:「那……大師兄……」
——那大師兄還想跟我成親麼?
話還沒完全出口,方才還站在原地身形搖晃如風中殘燭的大師兄,竟幾個箭步就沖了過來,兩手抓住烏景元的雙臂,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幾遭之後,大師兄眼底流露出了溫情,以及幾分難以言喻的悽苦,先是「呃」了一聲,然後眼淚緊接著唰的一下淌了出來。
嗚咽著喚了聲:「景元……」
大師兄應該是想抱他的,但不知道為何又忍住了沒抱。
只是更用力地握住他的雙臂,似乎怕他像煮熟的鴨子一樣,轉眼間就飛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