喵喵咪咪的聲音彌散在空氣中,葉青釉在少年的耳畔長嘆了一聲:
「若是還在生氣,那便算了——」
「沒有。」
少年低垂著頭,整個身體都在發顫,但是卻堅定的生出了手,按住了葉青釉壓在他肩上的一節手腕:
「不,不敢生......生嬸嬸的氣。」
葉青釉下意識就想甩開少年滾燙的手,可沒等她有所舉動,餘光一撇,她便瞧見了站在不遠處帷幔後,沒有退出屋子的蔣氏。
蔣氏的臉已然敗落,雙眼也無神的厲害,整個人的身上除了死氣,便只剩下一派麻木。
麻木?
麻木!?
呵,麻木有什麼用呢?
若是她也麻木,那日在龍泉,她早早便死了,還能等到如今在仇人的墳頭起舞作浪?
該是她的,一切本該就是她的。
麻木,麻木是沒有用的。
猶豫,痛苦,悵然,都是沒有用的。
只有權勢,財寶,才是能帶入墳墓的。
為了那些東西,應當得付出一切的。
不然,從前付出的那麼多,便是半途而廢的。
葉青釉垂下眼,摟住了少年:
「我並非因為你五叔而不讓你養狸奴,那日說的話,只是為了氣你.......」
「你仔細想想,你嗣父是什麼樣的厲害人物?我若是心中有人,他會容我到現在?」
「我只是真心怕你耽誤學業......你若是仍願意養,往後便養,我再也不說什麼。」
似是而非的話伴隨著飄散的鬢髮一縷一縷的勾在少年耳畔。
直到現在,少年才猛然想起——
嬸嬸今日的鬢髮,很不一樣,沒有往日的齊整,高貴,只是鬆散的梳了一個隨意的髻子,像是剛剛醒來,便突突而來......
臉上,甚至還有些憔悴.......
憔悴。
為什麼而憔悴?
因為,因為那日的事情.....對嗎?
他在難受的時候,她也在難過......對嗎?
少年的心跳如鼓,一下下的敲擊在腦海中那根將斷不斷的弦上,後背的溫熱宛如沸騰的熱水,一波波的衝擊著他的清明。
少年的氣息無法平穩,只得下意識的咬住了舌尖,輕顫道:
「......不養了......」
「往後,往後等我少年登科,再,再來求嬸嬸......」
聞言,陰影中,麻木不堪的蔣氏,終究還是猛然閉上了眼。
第378章 番外三屠龍者龍(8)
日升月落,春去秋來。
銀絲炭烘著青瓷暖閣,十二幅銷金牡丹屏風圈出氤氳茶煙。
七位命婦的泥金裙裾在簟紋席上蜿蜒,天水碧大袖間隱約露出點翠嵌寶的護甲。
「曹司夫人今日果然闊氣,連珍藏多年雪泡梅花酒都肯拿出來招待客人。」
一位華服夫人轉動建窯兔毫盞,侍女聞言立馬捧著鏨花銀釜續酒。
西側穿真紅緙絲褙子的婦人輕笑,腕間蝦須鐲撞響定窯劃花壺:
「這話說的倒像是我多小氣似的......」
「你只管喝便是,好東西還堵不住你的嘴?」
原先說話的華服夫人露出一抹笑意,轉向左右兩側的夫人,調笑道:
「瞧瞧瞧瞧,我只不過是說了兩句,她便要這樣說我!」
「也虧的咱們都知道她兒子昨日放榜榜上有名,她今日心情正好,要不然,還不知道她是怎樣牛嚼牡丹的人呢!」
這話,便是接著調笑,將喜訊公之於眾。
席間原先不知道的人也明白了過來,霎時間祝賀聲不絕於耳。
葉青釉跟著笑了幾聲,那穿真紅緙絲褙子的婦人得了一陣吹噓,終於心滿意足的坐回了位子上,餘光一撇,才猛然想起這裡還有一位貴客,當即又笑道:
「你們還祝我呢!」
「越國夫人教導出的孩子才叫懂事,聽說三年前才第一次入仕科舉,今年便中了榜眼,得了陛下親提!」
「你們有那閒工夫祝賀我,還不如向越國夫人討教討教如何教養孩子呢!」
眾女眷又是一陣調笑,七嘴八舌的討教如何教出成器的子侄。
葉青釉裝出一副略有為難的模樣,道:
「這.....我也不知。」
「你們也知道,這孩子也不是我所處,只是自己肯學,三年前同窗本欲送一隻狸奴給他養,他都為了學業而推辭......」
「太過自持,不甚喜歡作樂,倒也是件惱人的事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