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瓔深吸一口氣,斂眸鏗聲道——
「削誥命,由諸臣工輪流代打。」
她並未說出代打的緣由,此時此刻,眾人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稍有行差踏錯,便會一損俱損,滿盤皆輸。
只要事情處理得當,緣由什麼的倒也無關緊要了。
黎靖北微一頷首,從善如流,「章卿此計甚好,朕倒是無甚異議,只是馮夫人和諸卿那頭……」
唐瓔會意,俯身將馮高氏扶起,細聲詢問:「夫人意下如何?」
馮高氏愣了愣,旋即再次跪倒在地,朝眼前的女子拜了三拜,再抬頭時,蒼老的瞳眸中蓄滿了感激——
「多謝大人!」
誥命於她而言不過一方虛銜,與其說是榮耀,不如說是屈辱,那是她丈夫用命換來的東西,亦是困囿了她一生的枷鎖。
她這一生淒風苦雨,哪怕窮困潦倒,亦未曾受過朝廷半點恩惠,若非先帝下令將丈夫的遺體葬入功臣墓,她也萬不會答應他的冊封之請。
須臾,唐瓔再次將這位年過半百的老嫗扶起,清潤的鹿眸中浸潤著憐惜和悲憫的光——
「夫人不必多禮,馮大人是朝廷的功臣,我們可都記著呢。」
一滴熱淚從馮高氏乾涸的眼角流下,似在訴說著無盡的屈辱。
寒雪翻飛,她顫抖著握住唐瓔的手腕,隨後看了眼刑凳,似乎想說點兒什麼,唐瓔卻對她搖了搖頭,轉眸看向其他臣工——
「諸位呢?」
朔風呼嘯而過,帶起一樹禿枝簌簌作響。
碧空下,回應她的只有一片死寂。
代忠臣遺孀受刑的行徑太過離經叛道,重壓之下,誰也不願做那隻出頭鳥,全都卯足了心思盤算著利弊。
可即使如此,卻沒人敢真正否決她的提議。
章寒英說得對——
馮高氏告冤一事,他們都是一根繩上的螞蚱,稍有行差踏錯,便會一損俱損,滿盤皆輸,甚至遺臭萬年。
得到皇帝的首肯後,唐瓔不再猶豫,撩起袖袍第一個走上刑凳,俯身臥好後,抬眸看向裴序——
「裴大人還不動手?」
龍驤衛小兵先前的一番交代已然讓她對裴序心生警惕,然而此刻卻不是質問的時候,比起裴序,她反倒更加懷疑另外一個人……
她話音落下許久,裴序卻充耳未聞,只是神色複雜地盯著馮高氏,白皙的面容上布滿了濃厚的憂色。
不知為何,他今日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直到唐瓔二次出聲提醒,他才暈暈乎乎地落下了第一杖。
隨著「啪」的一聲悶響,唐瓔將唇角咬出了血。
由於裴序的走神,這一杖的力道遠不及她曾經受過的重,饒是如此,卻因為下手不夠乾脆利落,黏黏糊糊的反倒加重了感官的疼痛。
還好就一杖。
唐瓔擦掉額頭上的冷汗,撐著刑凳扶腰而下。
黎靖北見狀也想上前,她卻對他搖了搖頭。
第二個頂上的是陳昇,他朝唐瓔微一頷首,便臥去了她方才的位置。
宋懷州入獄後,陳昇的言行也愈發謹慎了,除公事外極少與人打交道,馮高氏擊鼓一事便是,他自始至終都未著一言,僅以行動表達著對她的支持。
陳昇受完刑後,一個個朱紫大員聞風而動,逐一在刑凳旁列成了隊。
姚半雪幾步踱至唐瓔跟前,與她並肩而立,一雙寒眸幽幽地盯著馮高氏。
「——我還以為你會單獨代她受刑。」
鼻間傳來清宜的合歡香,於冰寒的雪天又添一抹幽冷。
唐瓔側過頭,愣了幾息才察覺到他在同自己說話,遂垂眉回道——
「有風險就該共同承擔,大人您信不信,就算我指定他們其中一人替馮高氏受了這三十杖,他們也甘之如飴。」
畢竟……比起遺臭萬年的風險,這點兒皮肉之苦委實算不得什麼,再苦再痛,至多休養上幾個月便能恢復了。
走上刑凳之前,姚半雪回過身,難得來了句——
「不錯,倒是學聰明了。」=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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