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聲音似沉默了一瞬,轉而又道:「回大人,您說的象牙匙我們沒撈著,倒是尋到了一方匣子。」
唐瓔抬眼望去,匣子的樣式她很熟悉,正是張小滿從落花別莊偷出來的那一方,裡頭還裝著齊向安貪墨的證據。
她打開鎖,瞳孔微縮,心頭泛起澀然。
匣中的案卷早已被江水浸濕,墨跡濕乎乎的黏作一團,已然模糊不清。
利芳、仇錦死了……
一切證據都沒了……
耳邊不時傳來嘩啦啦的打撈聲,偶有幾聲雞鳴狗叫,伴著江水的起伏聲,顯得聒噪不已,唐瓔卻充耳不聞。
她的世界已然陷入一片死寂。
接連好幾日,唐瓔都在空茫中度過,手頭上的事倒是一件都未曾落下,只是每到用膳或者入睡時就會顯得格外艱難,不出十日的功夫,人便痩了一大圈。
「那日……若非我將易啟溫放出來,易顯的人就不會輕易追蹤到他們,利芳和仇錦也不會死……」
「利芳是我幼時為數不多的玩伴,向來心地純善,厭惡名利官場,昔年入仕也是為了我,可到頭來……我卻讓他喪了命……」
「還有仇錦……」
每回入夜,唐瓔都會木然地臥在床榻上,呆愣愣地望著身側的幃帳出神,偶爾呢喃幾句,久久不能入眠。
——她已經五日不曾好好闔過眼了。
然而哪怕累極,她也能清晰地感覺到,就在一簾之隔的腳踏上,每夜都有人陪著她,風雨無阻。
從黑夜到天明,無論她說什麼,對方都沒有回應,自始至終都只是安靜地聽著,連一絲聲響也不曾發出,也不知道是否已經睡著了。
她很享受這樣的寧靜。
夜色寂寂,大慟忽至,唐瓔無聲地哽咽了一聲,意識混沌間,一陣微弱的哀鳴聲從口中溢出——
「仇錦死了……殿下……我回京後該怎麼跟陸子旭交代啊……」
「殿下」二字甫一落音,腳踏上立刻傳來微弱的響動。
須臾,一隻手探了進來,輕柔地撫摸過她如瀑的鴉發,帶著無盡的憐惜之意。
那人傾過身,伏在她耳側柔聲道:「莫用他人的過錯懲罰自己,不值當……」
融融燭火將盡,赤光下的男子面容有些模糊,卻難掩其傾城之色,流暢的頜角上,一雙柔潤的狐眸專注地盯著身旁的女子,隱含憂色。
「阿瓔,我們都清楚,此事錯不在你,不是嗎?」
對方的聲音很沉,卻帶著安定人心的力量,唐瓔咬緊了唇,目光呆滯地望著他,忽覺眼眶越來越酸,隨著一息短促的「嚶叮」聲,一滴熱淚潸然而下,沾濕了她的朱唇。
黎靖北伸手替她拭去,順勢將她撈入懷中,一下一下撫拍著她顫抖的肩膀。
「哭吧,哭出來就好了。」
夜色愈濃,萬物俱寂,鬧市中忽然傳來陣陣嘶吼聲,似受傷的小獸在低鳴,帶著無助的悲戚,哀聲響徹長夜,直至黎明方休。
唐瓔再次醒來時午時已過,她僅著中衣,烏髮四散,正蜷曲著身子臥靠在一方炙熱的胸膛上。
那胸膛上的肌肉厚實且堅硬,紋理勻稱,塊狀分明,瓷實的肌理泛著潤澤的光,隨著主人的呼吸上下起伏著,當真是……好看極了……
她不自覺地咽了下口水,不妨頭頂突然傳來一聲輕笑。
「餓了嗎?」
唐瓔一驚,迅速推開他,別過頭囫圇應了聲「嗯」。
「我去煮麵。」
黎靖北說著便下了床,隻身往膳房的方向去了。
望著他離去的背影,唐瓔有些愧疚。
利芳死後,她日日寢食難安,便是連胃口都小了不少,常常會忘記進食,黎靖北怕她脾胃不適,便做主將她的膳食全都換成了掛麵,而她常常吃了兩口就吃不下了,那些湯食最後便都進了他的肚子。
黎靖北生自北方,又有半身北梁人的血統,唐瓔明白,他向來吃不慣這些東西,卻還是強忍著不適陪她連吃了數日。
如今青州地旱,饑民遍地,他素來厲行節儉,體恤下民,便是連一陳粒米都捨不得浪費,更何況那些精緻的麵食......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在仇錦和田利芳頭七這日,唐瓔終於從麻木中緩了過來,可頭腦越是清醒,心口就越發沉痛,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她初聞兩人死訊的那日。
在此期間,黎靖北的關懷無處不在,餓了煮麵,渴了斟水,就連處理公文亦要與她共處一室。她的每一個表情,每一種情緒變幻他都能體察入微,唐瓔感慰之餘,卻也愈發不自在起來。
她承認,她對黎靖北的關照起了貪念,可心裡的某個地方卻又在強逼著自己抗拒這份溫暖,兩種極端情緒的交織下,唐瓔決定躲著點他。=quothrg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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