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手上凝聚紅蓮的動作停了一秒,隨後迅速劃破自己的掌心,然後往前一揮,血珠四濺。
瞬間,那血珠將自己延展開來,化作了四堵城牆一般高的巨大紅蓮,像一個水面上的圓形紅月亮一樣,朝清休瀾碾去。
清休瀾沒有猶豫,握著分景的劍柄就是往前狠狠一揮,那四朵紅蓮便像一張薄紙一般被他斬落,都不需要清休瀾再做些什麼,就自己化作了光點,四散而去。
而等清休瀾的視線不再只有四朵巨大的紅蓮之後,原本站在他面前的習千瑜也早就沒了身影。
離人海這麼大,在察覺到有別人的氣息之後,清休瀾就做了另一手準備——將整個離人海的邊緣都用結界封了起來,只可進,不可出。
因此,清休瀾並不著急,就像十多年前習千瑜在試煉之境中玩的那場「抓老鼠」的遊戲一樣,慢悠悠地提著分景,順著習千瑜留下的微弱氣息追去。
儼然一副獵人姿態。
明明最開始,習千瑜才是那個獵人。
天雷終究還是天雷,哪怕蘭芙塔是人間鮫人一族的聖物,也沒辦法在這麼短的時間就將習千瑜身上天雷造成的傷抹消殆盡,讓他恢復到以往的水平。
習千瑜吐出一口血,只覺自己不管怎麼拼盡全力往前跑,想要跑到一個相對安全的位置稍作調息,清休瀾的氣息卻像纏上了身的厲鬼一樣,始終不遠不近地跟著他。
好像清休瀾其實已經知道了習千瑜在哪裡,也可以在一瞬間就追上習千瑜繼續與他對打,隨後將他斬於自己的分景劍下,可卻突然起了玩心一樣,不願意這麼快就讓習千瑜死去,玩起了什麼追獵遊戲一樣。
習千瑜何曾受過這樣被當作獵物戲耍追逐的委屈,當即停下了腳步,轉過頭,面對著清休瀾的方向,手中再次出現了那把由紅蓮凝成的長劍,打算和清休瀾決一死戰。
大不了我就自爆靈府,炸翻整個離人海。他清休瀾本事再大,能扛得住擁有數百年修為的修士自炸靈府的威力嗎?
此刻,習千瑜就好像變成了一個拖下水的水鬼一樣,自己要死就算了,還要伸出手抓著天上的謫仙,硬要他陪自己一起墜入深淵當中。
果不其然,如習千瑜所料那樣,幾息之後,清休瀾就慢慢悠悠地穿過了離人海海面上那層薄薄的霧氣,右手拎著分景,走到了他的面前。
「不躲了?被當做獵物的滋味怎麼樣?」清休瀾突然很惡劣地笑了起來,語氣輕挑,似乎完全沒有將習千瑜放在眼中。
「怎麼?」習千瑜不甘示弱地也跟著笑了起來,又恢復了以往溫潤公子的模樣,只是眼中的算計與狠厲再也藏匿不住:「你這是在為……我十多年前試圖在試煉之境中試圖殺死你那個親愛的小徒弟這件事……報仇嗎?」
「是與不是,很重要嗎?」清休瀾語調漫不經心,就像手中拎的是一壇酒一樣將分景轉了一圈,然後一步一步走進習千瑜,道:「我是不是在為他報仇,都不能改變你要死於分景的結局。」
習千瑜一咬牙,握緊了自己手中長劍,以此生最快的速度沖向了清休瀾,將全身的靈力都匯聚到了劍刃之上,此刻,什麼計劃,什麼囑託,全都被習千瑜拋在了腦後,心中只剩下了「要殺死清休瀾」這一個想法。
抱著同歸於盡的決心。
做好了靈府自爆的準備。
面對習千瑜這樣不惜自己死也要拉著他一起下陰陽司的強烈執念,清休瀾一時間有些錯愕。
但他卻還是拿出了應有的尊重,收起了臉上散漫的神情,一轉分景,分景劍刃上瞬間流轉上一層如星河流轉般閃爍著的淡金色靈力,正面接上了習千瑜揮出的那一劍。
兩劍碰撞,爆發出一陣刺眼的光芒,紅蓮花瓣四散,清休瀾面色不變,與距離自己不過一個拳頭的習千瑜四目相對。
劍刃摩擦聲不絕於耳,不斷有火花碰撞而出,兩劍對沖所產生的氣流吹起了他們的長髮與衣擺,連在離人海海面掀起的波瀾也久久未散。
「我不明白你為什麼會對我有那麼濃烈的恨意。」清休瀾望進了習千瑜的眼眸,手上力道不減,淡淡答道:「你未能飛升,也不是我造成的。」
清休瀾想了一圈也沒有想出習千瑜為何會突然這麼想殺自己,尤其是在清楚二人之間的實力差距的情況下。
——只有已經一無所有,只剩復仇一個目標的人,才會如此孤注一擲,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完成這個目標。
習千瑜的嘴角和手心都滲出了血,但他卻像感覺不到痛一樣,對抗的力道絲毫未減,不甘認輸似的咬牙堅持著,一字一句答道:「你想要一個答案?」
「好啊,我可以給你一個答案!」說著,習千瑜手上猛地發力往右一揮,推開了分景劍。
站在離人海上的兩人各自往後退了一步,隨後便停在了原地,都沒有再次上前發起攻擊。